鹿门歌 作者:凝陇

    想起今夜之事,主仆二人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也静不下来,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不知外面邓安宜跟平煜说了什么,邓安宜只在走廊上略站了片刻,便回了客房。

    邓家护卫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样子,今夜会一直守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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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平煜所料,那帮刺客一被缚住,便第一时间咬舌自尽,根本无从拷问来历。

    搜身之后,亦毫无所获。

    平煜缴了刺客手中兵器,令李珉等人通知六安县衙的官员过来帮着查案。

    余人见王世钊伤得不轻,将他扶回房中,又速去请大夫前来医治。

    所幸六安繁华,城中有不少能人异士,加上锦衣卫之势,很快便将本城最有名的大夫找来,给王世钊医治。

    王世钊伤在腹部,衣裳里里外外全被血浸透,人也甚是疲乏,

    衣裳贴在伤口上,一时脱不下,那大夫只得用剪子剪开,期间,难保不碰到伤口,王世钊痛得脸色直发白。

    露出伤处后,大夫只一眼,便庆幸道:“只差半寸便会刺中要害,万幸,万幸。”

    平煜看得真切,收回目光,立在桌旁,若有所思地饮了口茶。

    万没想到,王世钊竟会在东厂的私产里受了伤。

    来时路上,他们为了护送新任云南巡抚尽快接替傅冰之职,日夜兼程,路过六安时,根本未在此处客栈留宿。

    也就是后来在穆府时,他才从穆承彬口里得知,六安城中有座客栈,前年起建,来历颇古怪,曾有人见过疑似东厂之人在此处客栈出没,穆承彬怀疑是王令的私产。

    他听了之后,心知穆承彬并非信口雌黄之人,之所以敢提出这个猜疑,多半有十足的把握。

    故而他傍晚一进六安城,便故意前来留宿。

    此举虽冒险,却没准在留宿期间摸清镇摩教和东厂之间的关系,弄明白二者到底是沆瀣一气,还是鹬蚌相争。

    若是后者,一路上,镇摩教的人如影随形,即便到了客栈,他们也没有罢休的道理,如能引得东厂出手对付镇摩教,可谓一石二鸟。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帮人来得如此之快,他刚离开客栈没多久,他们便迫不及待前来掳人。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非但刺客不是镇摩教的人,东厂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冒头,因为倘若东厂之人在左右,断不会放任王世钊受伤。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东厂和镇摩教的人都不知去了何处。

    他有些后悔这回来云南,带出来的全是些入职不足一年的新人。为着京中局势,将几位精明能干的同僚都被他有意留在了京中,

    李珉和陈尔升等人缺乏历练,应变能力不足,刚才一番厮斗,非但没能窥得些端倪,更险些让傅兰芽主仆遭了毒手。

    如果真如秦门掌门人所言,有不少江湖帮派来了云南,可以想见前路还会有不少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想到此处,计议已定,忽然放下茶盅,看向王世钊,笑道:“王同知尽管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好些,我们再上路。”说毕,便起身离去。

    王世钊看着平煜的背影,脸色变幻莫测,片刻之后,被那大夫换药的动作激得差点打了个寒战,厉目瞪向大夫,欲要痛骂几句,想起众同僚仍在一旁,又硬生生憋住。

    平煜回到房中,取了纸笔在桌上写了封信,唤了李珉过来,让他亲自送了出去,这才换下衣裳,自去净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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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嬷嬷担惊受怕了好半晌,见外头总算彻底安静了下来,稍稍松了口气。起身将屋里那几件丢得乱七八糟的桌椅一一扶好,又拿起将侥幸未被摔碎的茶壶和最后一个茶碗,斟上茶,递给傅兰芽。

    “小姐,那位邓公子真是个好人。”她挨着傅兰芽身边坐下,叹道,“刚才嬷嬷跟小姐跑散,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嬷嬷早做了刀下鬼,跟小姐哪还有相见的机会。”

    傅兰芽不语,只静静饮茶。邓公子之事,暂且放在一旁,现在最让她好奇的是,平煜见到王世钊受伤,为何会那般惊讶。

    窗外不时有夜风缓缓吹来,将她身上的汗意吹散。

    林嬷嬷见小姐不接话,也不好再自顾自往下说,见她白净的脸颊上粘着几缕乌黑的发,心知她刚才逃跑时,跑出了不少汗,便端着盆起身去净房。

    回来时,怕平煜突然从窗口进来,犹豫了片刻,到底将窗户关上,拧了把早已凉透的水,用最快速度替傅兰芽擦好身,又帮她换上新的寝衣。

    整个过程,主仆二人都如同做贼,唯恐平煜不打招呼便闯进来。

    一换好衣服,林嬷嬷便将窗户打开,她现在最怕得罪平大人,这一路上妖魔鬼怪太多,一旦平大人弃她们主仆于不顾,她们哪里还有活路。

    做好这一切,便将那治跌打的膏药取出,小心翼翼替傅兰芽上药。

    林嬷嬷的手刚一碰到傅兰芽的脚腕,傅兰芽便痛得低呼一声,经过今夜这一番折腾,她原本崴伤了的脚腕又肿了几分,此时上药,更是一阵钻心的疼。

    林嬷嬷心痛不已,劝道:“小姐,你且忍耐些,这里头的淤血若不趁早揉开,怕是一时半会都好不利索。”

    两人一个低声劝慰,一个极力忍痛,都未注意到窗口的动静,直到平煜扶在窗沿咳了一声,两人才惊吓地停住了动作。

    “平大人?”林嬷嬷起身,刚好看到平煜,见到林嬷嬷,便从窗口跃下。

    他似乎已在隔壁沐浴过了,身上换了件雨过天青色的袍子,鬓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她暗松口气,这位平大人虽然性情捉摸不定,好歹不像那个王同知那般下流,进来前,倒还知道打声招呼。

    她挤出丝笑容,干巴巴道:“平大人,这一夜辛苦了,我们小姐正在上药,能不能请大人在此稍后一会,刚才已经换了一半了,很快便能换完。”

    平煜虽然面色不善,听到这话,倒也未吭声。

    林嬷嬷见平煜默许,不敢让平煜久等,忙又折回到床旁,替小姐上药。

    傅兰芽本就痛得厉害,林嬷嬷这回失了急躁,动作更大了几分,她先还紧紧咬着唇,到后来,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直如受刑一般,万般难耐。

    好不容易上完药,傅兰芽刚换的寝衣又汗湿了一层,筋疲力尽,根本无暇再去管旁的事,也懒得理会平煜就杵在房里,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林嬷嬷忙将床上帘幔放下,又从壁橱里拿出被子,替平煜在地上铺好,一切收拾妥当,这才走过来,强笑着对仍立在窗旁的平煜道:“委屈平大人了。”

    平煜冷着脸走到屋子中间,隔着帘幔,听到傅兰芽气息匀净,显然已经睡熟,冷冷道:“她脚肿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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