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是每一名领袖完成蜕变的必经之路,在罗杰斯的身上,陆一奇看到了曾经迷惘而自责的尼尔森。
    如果可以,陆一奇希望罗杰斯能够和尼尔森深入交谈一下,又或者是,讲述尼尔森去年面临的困境给罗杰斯听,但现在时间宝贵,并不允许陆一奇这样做——也许比赛结束之后可以,但不是现在。
    “阿隆,看着我的眼睛,你可以在我的眼睛里看到失望吗?”
    陆一奇出声提醒到。
    罗杰斯愣了愣,迟疑地抬起眼睛,迎向了陆一奇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坚定的光芒如同盛满星辰般。
    “没有必要太仔细,否则别人会产生误会的。”陆一奇还不忘调侃一句。
    罗杰斯猝不及防,直接就傻眼了。
    陆一奇嘴角的笑容就上扬了起来,随后收了收嘴角,又接着说到,“那么现在呢?现在你能够看到失望吗?”
    罗杰斯没有能够跟上陆一奇的思绪节奏——但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已经完全进入陆一奇的节奏。
    “是的,我的确对你有些失望,却不是因为你没有完成四分卫的比赛任务,而是因为你没有完成领袖的责任。”
    陆一奇的话语让罗杰斯试图张口辩解,但陆一奇用眼神制止了罗杰斯。
    “你对领袖的理解,是错误的。”
    “真正的领袖,应该准备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责任。什么时候需要自己挺身而出,什么时候需要自己身先士卒,什么时候应该相信并肩作战的战友,什么时候应该学会分担责任,什么时候应该号召团结所有力量全力以赴……这才是领袖的职责。”
    “领袖,并不意味着万能。”
    “你不能承担起所有责任,你应该学会相信队友。”
    “好莱坞电影里的那些孤胆英雄,在橄榄球赛场上是永远都无法成就伟大的。”
    陆一奇的话语并没有太多锋芒,温和平静之中带着沉甸甸的力量。
    罗杰斯试图辩驳一句,“教练”,但后面的话语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就再次被陆一奇打断。
    “你完全陷入了自责的情绪里,那是对自己的失望,同时也是对队友的不信任。因为你认为上半场进攻没有打开局面全部都是你的责任,但事实并不是这样。阿隆,你应该足够聪明到能够明白这一点。”
    “只是,你的自大和骄傲蒙蔽了视线。”
    说到这里,陆一奇的话语就变得尖锐起来,第一次真正地责备了罗杰斯,这让罗杰斯倔强地移开了视线,拒绝与陆一奇进行正面沟通。
    但陆一奇依旧没有停止。
    “我刚才说,选择你而不是法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法弗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性格,他相信自己才是整支球队的核心,就好像整个地球都必须围绕着他转动一样,胜利的功劳是属于他的,而失败的责任是队友的。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宇宙中心的时候,他就想要退役。”
    “并不是他真正想要退役,而是因为他渴望更多关注。”
    “所以,当他退役之后,突然发现,关注视线不仅没有增加,而且还一副欢送的景象,他又再次感到了害怕。于是,闹剧就诞生了。这就好像是索要糖果的三岁孩子,父母拒绝之后,他就满大街开始打滚,试图让父母妥协;结果发现父母真的离开了,他又哭喊着追了上去。”
    罗杰斯愣住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缓缓地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向陆一奇,错杂的情绪嫌掀起惊涛骇浪。
    罗杰斯在绿湾担任法弗的替补三年时间,明里暗里都遭受到法弗的排挤和打压,身体方面的折磨数不胜数,而精神层面的羞辱与伤害更是血肉模糊;但球队其他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明明他们都看在眼底,却因为法弗的权威与残暴而闭上了嘴巴。
    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证明过自己的年轻四分卫,而法弗是载入史册的历史最佳候补行列的传奇四分卫。
    即使是法弗离开绿湾,罗杰斯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伤痕。
    一直到此刻。
    罗杰斯不敢相信,陆一奇以这样一种方式形容法弗,大胆而直接,犀利而尖锐,而且……还是如此准确。
    更重要的是,罗杰斯能够在陆一奇的眼睛里看到真诚与坦然。
    “而你,不是。”
    “阿隆,你是一个骄傲的人,因为太过骄傲,所以,你宁愿选择保持距离,也不愿意去压迫别人伤害别人,然后把所有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拒绝相信别人。你的骄傲,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弱点。”
    “但是,阿隆,如果你想要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领袖,如果你想要成为乔蒙塔纳(JoeMontana)那样名垂青史的伟大四分卫,那么你就必须学会放下骄傲,相信队友——至少是在赛场之上。”
    旧金山49人的传奇四分卫乔蒙塔纳,这是一位真正的顶级巨星,在任何一个评选历史最佳的榜单之中,他都是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即使不是最佳,至少也是前三前五的水准。
    蒙塔纳也是罗杰斯的偶像。
    “我相信,这是你和法弗之间最大的区别,也是我愿意将赌注放在你身上的原因。”
    没有天花乱坠也没有甜言蜜语,陆一奇那质朴的话语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罗杰斯胸口,罗杰斯能够在陆一奇的眼睛里寻找到北极星的光芒,指引着自己穿破重重迷雾,触碰到王冠。
    这番话,如果是陆一奇加盟绿湾的时候,又或者是赛季开始的时候,亦或者是四连败之后,说出来,罗杰斯都拒绝相信。因为他太过骄傲,所以拒绝陆一奇的怜悯与同情。
    但是,到了今天,经过风风雨雨,经过同舟共济,经过跌宕起伏,罗杰斯望向陆一奇的眼神就多了些许错杂。
    他的骄傲依旧在抗拒,但他的理智却知道,教练是认真的——
    那双闪烁着真诚光芒的眼睛,不会说谎。更重要的是,行动永远比语言更加有效,教练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观点与立场。罗杰斯曾经好奇、不解、困惑的那些细节,现在全部都找到了答案。
    超越法弗?
    这是罗杰斯内心深处的执念,别人听到只会认为他太过不自量力,却是罗杰斯刻苦训练的最大动力。
    而现在,罗杰斯在教练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光芒,笃定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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