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不落病根,我倒是不怕,只是,在我的内心的深处,一直都有一个不放下的人,如果没有办法去看看他是否安好,我想自己的内心,永远无法安定。
    所以,在醒来的第三天,蒙天逸让人给我量身做喜服的时候,我向他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
    这也是我这三天,主动的,第一次与他说话。
    他怔怔的望着我,似乎已经预感到我会提出什么要求了。
    “在成婚之前,我想最后看他一眼,哪怕是远远的,一眼就好。”我望着蒙天逸,恳求道。
    他伸出手,轻轻的捧着我的脸颊:“那你答应我,从今天开始,试着把他忘了。”
    “好。”我几乎没有思索,或许就连蒙天逸说了什么我都没有仔细听清楚,只要他让我最后再看一次白流年,我便什么都答应。
    蒙天逸将手从我的脸颊上挪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只是将喜袍放在我的面前。
    “什么时候,能去看他。”我迫不及待的问。
    “等你的身体好些了。”蒙天逸说着转过身,留下几个几个伺候我的人便走了。
    有他的这句话,我开始迫切的想要好起来,无论多苦的药,都喝的一滴不剩,并且拼命尝试着下地。
    不过,就如秀丽所说的,我确实伤的极重,光是调理身体,就耗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地府的鬼医还称,就我这身体,是从怀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损耗,又没有好好的做个月子,加之伤了心脉,其实就算调养个几年也未必能痊愈。
    今后,只怕是要让周围的婢女小心的伺候着。
    “我能下地了,明天,让我去看看他吧。”
    入夜,蒙天逸每日都会过来陪我和念君吃饭,他刚刚动筷,我便忍不住恳求蒙天逸。
    蒙天逸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往青瓷碗中盛汤,并且,摆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他这阴沉的表情,我以为蒙天逸反悔了。
    “好。”他一口答应,并且,望着我说道:“快喝吧,汤要凉了。”
    我有些发愣的望着他,他低头吃了几口饭菜,便伸手将我怀中的念君给抱了过去。
    念君蹬着白胖的小脚,咯咯的笑着,胸口前蒙天逸送她的长命锁,哗哗响动。
    她和师父的儿子瑞安一样,是一个喜欢笑的孩子,和蒙天逸尤为亲,大抵是因为,她出生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蒙天逸。
    每次蒙天逸抱她,她就会高兴的手舞足蹈,用那圆圆的脑袋,顶着蒙天逸的下巴,蒙天逸也会捏着她的小脸故意逗她笑。
    念君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我很想带她也去看看,只是如今外头已经到了最酷热的月份,地府一直都是寒凉之地,我怕她一个小小的人儿,一来一回,身体受不了,只能把她留下。
    这一夜,我侧身轻轻拍着念君入睡,她睡着之后,我却怎么也无法合上眼眸,或许是期待了太久,这一天真的到了,却突然觉得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抚摸了一下念君那肉嘟嘟的脸颊,我起身,第一次走出这屋子,是的,来这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我从未出过这个屋子半步。
    身上的伤时间和药能调理好,慢慢愈合,心里的却还在。
    当我推开房门的这一刻,发现外头是一个水榭亭台,阶梯之下,就是一汪泉水,木廊上目之所及都摆满了血红色的彼岸花。
    耳边好似隐约响起一句话:千儿,等你我成亲之后,我定给你如画生活,送你独有的风景。
    地府居然也有这般的清澈的水,有这般幽静的楼台。
    我抬起头朝着上方看去,只是这地方是见不到日月的,走下这木阶,我在水和彼岸花边坐了一夜。
    酆都城的白天,漫天的霞光,只是,不带一点温度,空气中都是阴凉之气。
    我隐约记得,蒙天逸说过,他不愿做阎君,因为每一任阎君一旦继位,就需在那位置上坐千年,只有满了期限,才能登上极乐。
    所以,他想带我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过我想过的生活。
    看着这满廊的彼岸花,脑子里想着前世的一幕幕,是我逼死他的,当我知道了,在万师和幽冥之间挑拨的是地府时,我把所有的怒意都发在了蒙天逸的身上,我确实欠他的,这几个月,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我和白流年或许是真的有缘无分。
    “千儿,你怎么坐在这?”蒙天逸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我抬起了眼眸,朝他看去,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容。
    “夜深露重,你在这坐了一夜?”他望着我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抬手就把自己身上的紫色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
    “走吧。”为我将袍子披好,不等我问,他就突然说了两个字。
    我微微点头,他拥着我的肩膀,朝着走廊那头走去,鬼轿已经在那备着了。
    几个小鬼儿,看到蒙天逸立即跪下行礼,蒙天逸则是扶着我上了轿,他自己也坐上了另一顶红轿。
    这轿子犹如一阵风,我掀开轿帘,觉得就好像是看电视时一直在快进的画面,来不仅看清这酆都城里的景象,就出了城。
    如果是在夜里,鬼轿可直接送我们去胖子那,不过,如今是青天白日,就这么出去不大方便。
    蒙天逸在这鬼市里给他和我都买了一身常服,这才带着我出了鬼市。
    当我走出鬼市,看到头顶上,那刺目的阳光时候,才有了一种原来我还活着的感觉。
    地府太冷了,那种冷不是寒冷是阴冷,只是待了几个月,却好似已过千年的感觉。
    坐上出租,我报出了胖子新出租屋的地址。
    蒙天逸望着车来车往,开口问我:“你若是喜欢,我们以后经常出来。”
    我默默点头,出租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胖子家的胡同口外。
    下车时,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并且将头发仔细的捋了捋,蒙天逸随之下车。
    “走吧。”他说完,伸出手拉住我的手腕,一路朝前走。
    他好似来过一般,一路带着我到了胖子家的院子外头。
    胖子家的院子里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中药味溢出了院子,我垫着脚朝着院子里看去。
    “啪嗒!”一声响,好似什么东西倒了,紧接着院子里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
    铁门嘭的就打开了,胖子的手中拿着一个蒲扇,看到我和蒙天逸的这一刻,那表情完全是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父。”我叫了一声,将他一把拥住。
    胖子点头,嘴里应道:“诶,你终于来了,可你姐姐已经回家了,不过流年还在这,走,进去看看流年吧,他浑浑噩噩的睡了许久,昨天才醒过来,对了,那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是碧晴吧?”
    胖子表现的有些激动,我的脚也本能的朝前迈了一步,蒙天逸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在这跟他道别就好。”蒙天逸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而是看着胖子:“你让他到院子里坐一会儿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天逸,你这是干什么?”胖子望着蒙天逸。
    “按照,他说的做吧。”我冲着胖子笑了笑,胖子完全是一脸懵了的表情,不过,还是走进了院子,将蒲扇放下,急匆匆的朝着屋里走去。
    没多久,我便听到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
    他的头发已经长的太长了,面色却好了一些,只是眼神之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茫然。
    胖子看向我,朝着我挥了挥蒲扇示意我进去。
    我微微摇头,只是远远的看着他。
    “流年,你身体刚有起色,不能随意走动的。”娇嗔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我看到了碧晴,她依旧穿着碧色的衣裳。
    从厅里走出来之后,却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门口侧边上的我。
    “进去吧,这里风大。”碧晴伸出手将白流年扶起。
    胖子有些急了:“大白天的,哪儿有风,晒晒太阳挺好,老待在屋里都发霉了。”
    “他的病还没好。”碧晴强行将白流年扶起。
    我的手紧紧的抓着门框边,我以为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愫,可当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数月来努力麻痹的内心,瞬间开始狂乱的跳动,眼泪溃不成军。
    该如何与一个自己无法割舍的人道别?我立在原地,哭的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感觉,比剜心还疼。
    胖子回头朝着我这跑了过来:“小犀,为什么不进去。”
    “她马上就是我的妻了,和白流年再也没有关系,千儿走吧。”蒙天逸扶着我的肩膀。
    “等等,天逸,你不能这样,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胖子挡在蒙天逸的面前。
    蒙天逸抬手,一把将胖子推到一旁,拉着我,就步履匆匆的朝着小巷外走去。
    胖子一路追了出来,不过,蒙天逸已经带着我上了车,他拍打着出租车的窗玻璃。
    “什么都别告诉白流年,千万别跟他提起我。”我哽咽着朝着胖子喊了一声,既然不能在一起,忘了或许是最好的。
    跟着跑了许久,最终只能无奈的看着车子远去。
    这车开往何处,我已经不在乎了,脑子里和白流年在一起的一幕幕在脑海之中不断的掠过。
    我双手紧握成拳头,努力克制,克制住想要跳车逃回去的冲动。
    “千儿,下车吧。”蒙天逸叫了我几次,我才回过神来,只是不知道时间过的如此之快,明明是白天出来的,现在外头的天色却暗了,开车的人居然变成了泛着黑气的鬼脸。
    我麻木的下了车,看到眼前的这个路口,顿时有些愣住了,这不是去我家的十字路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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