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才被一阵电话铃声拉回了思想,那是老刘的催促电话,嘱咐我快到时间了千万别忘了回单位。
    我没时间跟大黑牛解释更多,只能让他先帮忙照顾王珠,一切的等我明早回来以后再细细的琢磨。
    打车匆匆赶到云北火葬场,已经有一辆黑色轿车等在门口,在老刘的办公室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夫妇。他们看起来非常悲伤,不过见到我还是勉强露出个笑容,对着老刘连连点头:“不错,我们非常满意,时间不早了,那咱们就走吧。”
    老刘笑着将我们送出大门,悄悄的跟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小江,好好干,去了以后只是在灵堂睡一宿而已,明天早晨回来以后到我办公室拿报酬。”
    我心里还在思索着柳冰的事情,对于坐灵不坐灵,吉利不吉利已经毫不在乎,应付了几句就坐上了门口的黑色小轿车。
    一路上我不愿意说话,而这对夫妇也没有要跟我搭话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说道相互之间不能交流。我对这些都无所谓,不说话倒显得更为清静。
    轿车一路南行,最后在一处私家庭院停了下来,这里是大连除了别墅区以外第二富丽的地方。在这一片,全都是充满了复古风格的古典庭院,专门为那些喜欢古风的人们提供,非常适合拍古装剧。门口是两个石头狮子,门上还挂着牌匾,进院以后是个长方形的水池,池子里莲花开的正盛,左右都是偏房,中间则是正房。
    小轿车停在门口,这对中年夫妇没有下车,而是目送着我进入院内。我正在心里诧异着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把我扔在这里人就都走了,一个老太太从院里走了出来。
    虽然不认识这个老太太,不过从他怪异的穿着上我心里能猜出个十之八九,她应该是个类似大仙的身份,这一处坐灵时间多半也是她搞出来的。看得出来,这么一折腾她没少坑了那对老夫妇手里的毛爷爷。
    这老太太倒是没有那么紧张,见到我咧开干瘪的嘴唇笑了笑,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解释道:“这家人,财多压运,该有这么一劫,只是可怜这劫难降在了家里女儿的身上。可怜的姑娘,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就离开了人世。”说着话她已经把我带到了内堂,内堂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口红色的大棺材立于其中,棺材旁边还有一张红床,被褥枕头一应俱全,我仔细看了看,应该还是名牌,单是这一套床上用品少说没有两三万也买不下来。
    床上挂着一卷红纱,老太太将红纱缓缓放下到一半的位置,拿走了我的手机,接着指了指床边的一套衣服和黑色纱花:“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话,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等天黑以后,穿上那套衣服系好纱花,坐在床上面冲棺材。明天一早鸡鸣三声方可离开,自会有人把你送走。”
    我听了心里的纳闷是一阵接着一阵,虽然我从来没给人坐过灵,却也知道坐灵的流程。所谓坐灵,按照民间的理论来解释就是死者英年早逝,并非正常死亡,所以灵魂多半都会包含些许怨气。找一个年龄相仿的陌生人在棺材旁边坐上一夜,死者看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愿意来给自己守灵,通常这股怨气就会因感动而彻底消散,从而顺利到地府转世投胎。
    当然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习俗,说法也是各种各样,中心思想无非就是希望死者能一路走好。
    可是老太太弄的这一出就让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就说这家人比较有钱吧,可也不能弄得这么奢侈,坐个灵而已还弄了这么大一张床。还不如让我直接睡在地上,然后把买床那几万块钱给我……
    我想要开口问问为什么这里的坐灵方式如此奇怪,可是老太太却已经不让我开口说话,我只能把问题都咽到肚子里,闭紧了嘴巴。倒不是害怕破了什么忌讳,万一不按照流程走,这老太太明天去死者爹妈那告上一状,我这酬金岂不是就泡汤了。毕竟我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红彤彤的毛爷爷……
    交代完这一切,老太太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重新嘱咐一句:“记住,半夜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处去,也别去打开棺材!”说完关门上锁走没了影子。
    我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心说你特么都在外面把门给锁上了,我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啊。而且谁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去开棺材,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
    以前在火葬场上夜班的时候,困了就躺下直接睡,醒了就跟看门刘大爷聊会天,时间过的倒也挺快,不知不觉就亮了天。可是此刻坐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忙了一天的我竟然丝毫没有睡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红色大棺材,在脑海中思索着柳冰到底是怎么回事,暗暗决定等结束了今天的事情,非得当面找柳冰问个清楚。
    当时柳冰说那场车祸除了我们俩之外,大黑牛和帅天师都死了,而现在大黑牛又说除了我们之外,柳冰和帅天师都死了。实在不行就把他们两个叫到一起当面对质,看看到底谁是活人谁是死人!更何况我手里还有中年男子给的百花晨露,大不了让他们往眼睛里滴上一滴,看看谁的眼睛变红了,真相自然就出来了!
    想着想着,日落西山,整个庭院被一片黑暗所笼罩。正房里没有任何光源,只有棺材前方的一张小桌子上立着一红一白两根蜡烛。烛火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散发出来的光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起身沿着房间摸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电灯的开关,只好叹了口气坐回到床上,摸过那套衣服胡乱穿在身上,随后将黑色纱花系在胸前。完成了这些步骤,接下来静静等待天亮即可。
    黑暗有一种神奇的催眠效果,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环境,我的眼皮渐渐开始打颤,最后打了个哈欠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忽的睁开了眼睛。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我凑到蜡烛旁边接着光芒看了看手表,半夜十一点四十,我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奇怪的是,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了,桌上的这两根拇指粗细的蜡烛竟然丝毫没有变短,仿佛燃烧起来并不消耗烛油一样。
    我心里觉着好奇,于是从旁边拿起一根长香轻轻戳了戳烛心,没想到一碰之下烛火突然增大,四周顿时变的明亮了几分!旁边棺材和大床的轮廓也显现出来。
    借着这阵明亮的光芒,我低头看去,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因为正常守灵的时候,身上穿的应该是灵服,即衣服前后印着个‘守’或者‘灵’字,也有少数印的是‘奠’字。通常来说还是以‘灵’字居多,可是此刻我身上这套衣服,胸前却印着一个‘囍’字,并且胸前的黑色纱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如此打扮,让我看起来不像是个守灵的,反而更像是一个准备结婚的古代新郎官!
    联想到‘新郎官’这个词,我脑海中顿时有两个字一闪而过,那就是:冥婚!
    看了看面前的红色大棺材,还有身后红色的大床以及床上的红纱,我立时反应过来。红色代表喜事,真正的死人哪有用红色来布置的,如此场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冥婚!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那老太太为什么让我天黑以后再换衣服,并且要始终坐再床上,这分明就是与棺中女尸完成冥婚和圆房之说的流程。
    对于活人来说,坐灵事小,可冥婚就完全不一样了。活人与死人冥婚,这不单单是晦气的问题,因为已经结为夫妻,所以死者的魂魄很有可能会一直缠着生者,直至生者死亡去地府相陪!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些,心里却也一直在打鼓,现在手上的烂事已经够多了,再平添这么一遭,我是真的应付不过来了!
    想到这些,我先在心里把老刘的所有辈分祖宗都问候了一遍,接着顾不上什么报酬不报酬的,快跑几步冲到近前猛的打开了房门,准备就此离去,至于这冥婚的事情,谁特么爱干谁来干,老子肯定是不伺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太太有意没把房门锁住,我只是稍加用力,房门就大敞四开,那把锁头也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我正欲冲出院子,却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水流声音自面前响起,借着天上明亮的月光抬头一瞧,就看到院中的水池里,在那些盛开的莲花中间,有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正潜在其中。她似乎是在洗澡,轻盈的撩起水滴洒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锁头掉落在地上发出声音,女子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竟然游到水池边缘径直走了上来,一丝不挂的站在我的面前。她不言不语,只是看我笑,不停的笑。接着拿起旁边的一条毛巾塞进了我的手里,意思可能是让我帮她把身上的水给擦干净。
    我的心几乎已经调到了嗓子眼的位置,颤抖双手接过毛巾,机械的帮她擦拭着身体。想要直接把毛巾甩掉,然后跳起来一路狂奔的逃出去。无奈身体却不听自己的使唤,只是自己在机械的活动着。
    擦着擦着,周围的寂静突然被‘当’的一声锣响所打破,接着庭院瞬间变的明亮起来。那个老太太缓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用阴阳怪调的声音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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