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他善变,他嫌他脏。
    面对爱人一切合理的怀疑,林有匪无可辩驳。
    他愿意用一生来证明自己并不善变,却无法否认曾经有过的污点。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在泥泞的人间独自跋涉,为了攀高,难免会脏了鞋。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古今至理。那些曾洒在他林有匪座前的血,腥臭浓烈,永远无法磨灭。
    可只鹿秋明这冰山一角,就已经让路星河对他时刻忌惮,回头看那披荆斩棘的来路,他有太多藏不住,也不想藏的脏污。
    因此,哪怕他自知是对方的心病,却也知道未必能做他的良医。
    极速下坠的风呼啸在耳边,路星河被死死地抓着,指甲嵌进肉里,疼得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抱着他的这个人,脚背在窗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护着他转了个身,他被人面对面地抱在怀里,他在上,而对方在下。
    “林有匪?”骤然清醒过来的路星河倏然睁大了眼睛。
    林有匪虔诚地吻了吻他的嘴唇,说:“听着,这不是你的错。”
    触地前的一瞬,怔忡的路星河被甩出怀抱,狠狠地往上一推。
    “砰————”
    一直紧紧拥抱着他的男人终于在最后一刻放了手——林有匪竭尽全力试图增加他生还的可能性,全然无所谓被垫在底下的自己会因此而受到更大的冲击力。
    在这最后的一刻,他什么好听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吻他的额角,用湿热的舌尖来勾他的耳垂,黏黏糊糊的声音像吹向心间的暖风,“宝宝,我喜欢你,这辈子也只喜欢你一个。”
    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陷入昏迷前,路星河想,他的确只爱他一个,连他自己都得往后排。
    他怕他醒过来后自责,因此未雨绸缪地留下一句最简单的遗言。
    他说:“听着,这不是你的错。”
    ……
    李环明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情绪之中,他像一只被人掐去了脑袋的苍蝇,方向全无。因为,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向他下达明确指令的Whisper突然消失了。
    李环明不断尝试给突然人间蒸发的Whisper发邮件,可发出去的邮件却全部石沉大海。
    被极度的焦虑与惶恐裹挟的他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被喂了镇定药剂,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李世川。
    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环明不住地问自己。
    在昏暗的灯光里,在数日数夜的未眠中,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已成雏形。
    李环明编辑了一封新的邮件,在发出时,他告诉自己,这是将是他给Whisper发的最后一封邮件,如果再得不到回复,他将赌上一切,用自己的方式,向世人揭露埋藏已久的真相。
    第216章
    和慕先生的第二次见面,沈听没有迟到。非但没迟到,他还刻意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饭店,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楚淮南一块儿亲亲热热地进了包厢。
    染回黑发的沈听比一头金发时看上去正经不少,薄唇抿着,嘴角微微上扬,端是副拈花惹草负心惯犯的模样。和他一起的楚淮南自然也不用说,他公狐狸精的外号,不是白得的,哪怕搂着沈听目不斜视,一路上也引得路过的小姑娘们频频侧目。
    两个身高、长相都无比出挑的客人从进饭店起就收获了一波不小的瞩目。
    沈听笃定,以那位慕先生藏头缩尾的风格,他约的地方肯定早就布有他的眼线。
    果然,在两人落座后不久,就立刻有人推门进来。
    梁硕走在最前面,一手推着门一手摊开向前做了个恭敬的引路姿势。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生了一双锐利的丹凤眼,身量很高气势逼人,端儒的脸上神色冷漠,令人望而生畏。
    沈听看见他的脸,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来人正是曾同他父亲交好的慕鸣盛。
    尽管正在喝茶的沈听心中有着“果然如此”的感叹,但他却并没有主动起身,仍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抓着瓜子,吊高眼角看向来人。故意夸张过的审视目光中,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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