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为说:“你这样光顾着抄,不如不上,效率太低了。”
    孟从舟冷哼一声——他对顾放为的敌意是有点重的,但是内敛着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我不太聪明,回去自己慢慢琢磨。”
    顾放为从手里拎出手机:“周末返校不上交手机,悄悄拍下来就行了。”
    孟从舟眉头皱了起来:“学校里不许带手机。”
    他家境一般偏上,倒是不至于买不起手机,就是顾放为提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身为班长的神经上反复横跳,孟从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说:“回去要抄给班上人。鹿行吟是你弟弟?”
    一击命中。
    顾放为:“?”
    他在班上什么事都不管不问,只有没事关照一下鹿行吟,经过陈圆圆等人的多方八卦,班上人差不多都知道他和鹿行吟的关系了,也知道今天他国旗下讲话的内容。
    孟从舟面无表情:“抄完了,也要给鹿行吟看的。他身体差,四个班我、他、蔡静三个人分工上,还有这门物理课轮流上,今天他不舒服,我就过来替他。”
    顾放为:“……”
    他凑过去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前面几页是鹿行吟的字迹。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少有把字写得这么好看的,鹿行吟的字迹极轻,他看过他写字,笔尖不重下去,蜻蜓点水一样地写,一页纸翻过去连印痕都瞧不见。
    鹿行吟记笔记的风格也很明显:他极其重视框架的构建。课上他只记录一些比较重点的题与知识点,分成了两类:1.对他自己来说有帮助提升但有些超纲的2.非常适合高考提升的,也即是适宜27班学生的。
    每一个知识点,他都迅速吸纳成经验并为之分类,这种分类都是极其功利性的——为了考试。鹿行吟笔记的每一个点,都是知识点考试的变形种类和延伸。
    比如高考范围内的受力分析,鹿行吟解题永远都是三板斧:静态受力分析、已知条件与缺失条件分析、变量与不变量分析。
    这种记笔记的方式也直接体现了他的应试思维:鹿行吟做题时永远都是做拼图的思路,先用题目条件和教材信息找能拼上的可用内容,再用这些信息去填补原本信息的空白。
    比起一般考生的应试思路:漫无目的地这里试试,那里算算看,只盯着题目疑问的顺势思维,鹿行吟这种办法却能更精准地看透出题人的信息。
    短短几页笔记,这种近似于极端和冷静的势利应试思维跃然纸上,冷静势利得让人几乎有些不适,和鹿行吟平时给人的印象也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顾放为端详着这几页笔记,抿了抿嘴。
    他极其不喜欢应试。对他而言,应试是一种极其无聊的、与出题人猜拳解谜的儿童游戏。他曾经一度沉迷这种博弈游戏,但如今,一切与考试有关的事情都让他本能地反感。
    “算了,你听课,我帮你抄。”顾放为说。
    孟从舟侧身看他,神情有些游移不定。
    “你不都说了么,帮我弟过来上课的,那我肯定不能在这干坐着啊。”顾放为伸手拿了他的笔记本,又从孟从舟的笔盒里挑了挑,抽了一支粉红色的水晶笔,吹了声口哨,“蔡静送的吧,借我用用。你听课。”
    孟从舟感到作为班长的纪律底线又在被这个人反复推拉:“不是谁送的,不要瞎说!”
    一节物理提高班上得鸡飞狗跳。
    顾放为一边帮忙抄题抄笔记,来不及抄的顺势就掏出手机光明正大卡擦卡擦拍,后面有女生传纸条过来,顾放为统一都没理。
    下了课已经是晚上十点。
    孟从舟看了一眼他抄的笔记——字迹清楚,简单明晰,于是说:“谢谢。我回班上把它放在鹿行吟课桌里。”
    顾放为嗯嗯应着,看了一眼时间,准备打道回府。
    刚走出校门,青墨七中的熄灯铃响了起来,安静悠扬。顾放为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校园,半只脚往外迈出去了又收了回来。
    男生宿舍大楼外。
    离熄灯十五分钟了,宿舍楼一片寂静,底下大门也已经上锁,宿管拎着手电筒逐个查寝,抓人讲小话。
    黑夜冷风中,顾放为站在楼下左看右看,算了一会儿布局后,确定了目标。他突然伸手发力,顺着一楼阳台往上翻了过去,稳稳地在别人宿舍阳台停了下来。
    里边宿舍一片安静,像是都没听见外边的动静。
    鹿行吟在三楼,顾放为探头往外看了看,踩着阳台接着往上翻。二楼有人在摸黑轻手轻脚地洗衣服,被他吓得一声尖叫:“我操!”
    顾放为眼疾手快给对方比了个手势:“兄弟,借过,别出声。我找个人。”
    那大兄弟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视线追着他探头出去看,他身后的舍友也都被惊动了,充满敬畏地看着他又翻进了三楼阳台。
    “牛逼啊兄弟!”
    顾放为云淡风轻:“小事,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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