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浴室,陶思稚的手机响了,他哥哥给他打了电话。
    他接起来,听见哥哥在那头问他:“年会怎么样?”
    “特等奖是一辆昂贵的车,”陶思稚如实告诉他哥,“不过我没有中。”
    他哥笑了:“那你觉得你会中啊。”
    陶思稚觉得他哥在嘲笑他,就不说话了。他不喜欢别人笑他运气差。
    电话两端沉默了几秒钟,他哥突然清了清嗓子,说:“今晚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陶思稚有点奇怪地反问:“什么?”
    他哥停顿片刻,说:“你是不是碰到蒋舸了。”
    陶思稚说“嗯”,他哥问:“怎么样,你们聊什么了吗?”
    “没有,”陶思稚说,又问他哥,“我为什么要和蒋舸聊天?”
    他哥安静了,过了一会儿,说:“算了,你早点睡吧。”
    挂下电话,陶思稚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了电脑,打开云文档里的日记表格,先写“今天碰到了蒋舸”,然后把这句话删掉,替换成“参加年会”,保存起来了。
    睡前,不知怎么回事,陶思稚想起了和他哥的电话。
    自从陶思稚高中毕业后,他哥对他提起过二十四次蒋舸,第一年最多,足有十三次,而后逐年递减。
    陶思远说到蒋舸时,态度总是很奇怪,有时候陶思稚觉得他哥很讨厌蒋舸,有时候又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二十四次关于蒋舸的谈话里,让陶思稚印象最深的一次,发生在他上大学前的暑假的一个夜里。
    当时,他和他哥坐在一起看电视,他哥突然开口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到偷用蒋舸的手给你抽卡的。”
    提问的时候,陶思远并没有看陶思稚,而是盯着电视机。
    房间里没有开灯,电视的光源投射在陶思远的脸上,把他小麦色的皮肤照得惨白,和他第一次听到陶思稚小学同学给陶思稚起的绰号时的脸色很像。
    “不是我想到的,”陶思稚纠正他,“是他的手自己放在那里。”
    陶思远看了他一眼:“说点我能听懂的。”
    陶思稚只好从头说起。
    在陶思稚的高中住宿生活开始前的暑假,他的行为干预师建议他下载几个手机模拟社交游戏,在游戏中学习对话和交流,作为在现实社会与真人交流的缓冲。
    陶思稚搜索医生指定的游戏时,发现了一个叫做《流星蔷薇园》的游戏,画面的格局很合理,色调也让他感到舒适,于是情不自禁地下载了,并很快就与此游戏陷入爱河。
    陶思稚非常热衷于收集游戏里的卡片,每天都积极地做着任务,集钻抽卡。
    他还在网络上找到了《流星蔷薇园》游戏玩家的论坛,开了一个帖子,记录自己每一次抽卡的卡面,不过他的运气很糟糕,抽卡重复率很高,好卡从来抽不到,发帖的用词也大多是模仿别的玩家,所以没有收到过多少回复。
    偶尔有误入记录帖、怜惜他的手气的玩家,会给他提一些转运建议,例如“楼主,你要不要试试摆阵抽卡?”、“我上次听音乐抽卡,抽到了SSR”、“据说朗诵诗歌抽卡有用”、“建议坐公交去寺庙边上抽卡”。
    陶思稚逐一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觉得有点烦恼。
    这是陶思稚没有经过蒋舸许可,就用蒋舸的手抽卡的大前提。
    然后要说蒋舸。
    蒋舸是在高二下学期开始几周后,4月9日那天突然转学进入明德中学的。
    当时高二年级的宿舍楼里,只剩陶思稚的寝室还有一张空床位,就在陶思稚的旁边。
    陶思稚周末回来,看见隔壁床被蒋舸占据,心中颇有微词,他不习惯有人睡在隔壁的床上,非常希望蒋舸能睡到地上去。
    不过回寝室前,在小卖部买今天的鲜奶时,陶思稚听到了身后的同学说新转来的学生有暴力倾向,因为打架斗殴被上一所学校开除的传闻。
    回寝室后,他发现蒋舸很高大,站在他边上,阴影能把他整个人盖住,他走进寝室,蒋舸也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主动问好,看起来不是什么友善的人,所以陶思稚很圆滑的没有当着蒋舸的面提出来。
    当天下午,陶思稚紧急到网上收集了一些关于“人每天晚上睡在地上会有什么好处”的资料,做成了一本睡觉养生手册,到文印室打出来,放到了蒋舸床上。
    下晚自习回来,陶思稚在自己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养生手册。
    陶思稚讲述到这里,被他哥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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