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1或12i。方程是y=3x1。第二题的概率是23/28。”陈栖叶报数学模块的答案,秦戈点点头,他的答案和陈栖叶的一样。
    然后秦戈报出物理答案。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记得周期是多少,波速是多少;入射光子的能量是多少,最大初动能又是多少。
    “嗯,一样,都一样。”陈栖叶努力挤出笑。每一层走廊上都有笑语和欢声,越来越多的人将三年来的试卷讲义撕碎,泼水似地洒出去发泄,落在他们俩身上像大片的雪花,六月飞扬着雪花。
    他们应该都笑的。
    高考终于结束了,他们自由了。
    可他们却都在哭。
    好像青春里所有的恣意张扬,单纯和憧憬,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曲:潭州之外】
    第61章香港
    模块考完后的第二天,戚渺渺和秦戈一起去北京。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戚渺渺对儿子很放心,之前并未计划陪同他去参加THU的三位一体,但当她得知拿到温中校荐资格的学生里有陈栖叶,她立马订了同一趟航班机票和THU附近的酒店,住处比陈栖叶和秦戈之前敲定的高好几个档次。
    秦戈刚开始闹别扭,不想跟戚渺渺住一会儿。他说多后就露了馅,他和陈栖叶提前预定的是大床房而不是标间。
    戚渺渺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苍白了,秦戈脾气再急躁,也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候刺激自己母亲,只得和戚渺渺住一个标间。第二天一早戚渺渺陪秦戈去三位一体的考场。她撑着遮阳伞等在楼外,温中其他学生家长和她碰面后全都能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自己孩子的情况,好像他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跟着又读了三年书经历了一场高考,只有戚渺渺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儿子成绩不错又爱打篮球,却认不得他最喜欢的球星,想买双球鞋送给他,下单前还得打电话给家里的阿姨看看鞋码。
    和那些孩子补课时都坐在旁边一起听的家长相比,戚渺渺无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只是秦戈从未埋怨过罢了。但戚渺渺在秦戈这个年纪时特别会控诉,她想要爱,希望父母能把更多的时间精力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赚钱,她的父母沿用上一辈对爱的定义反问:“爱不就是给你吃给你住吗,我们如果不赚钱,你现在吃什么?住什么?”
    两代人的隔阂越来越深。父母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进入大学后的新男友门不当户不对,她便要在反对声中未婚先孕,坚信自己嫁给了爱情。
    她那时候太年轻,是个天真又没读多少书的文艺女青年,男人眼里漂漂亮亮的小傻瓜。她得到秦思源死后被父母带回潭州后才渐渐明白,秦思源看上的是她潭州商会的女儿的身份,而不是她自诩独一无二的内在灵魂。而真遭遇了重大挫折,只有亲生父母会在她一蹶不振之际接纳她。正是她渴望逃离的原生家庭给予给她高质量的物质生活,她才能一门心思陷入精神世界,汲汲追求纯粹的爱情。
    她以为秦思源赋予她的情感无私而独特,却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明码实价的那一个。真相如此残忍,以至于戚渺渺接受这一事实后能在父母的帮助下重新振作,却没能找到和儿子的新的相处方式。
    秦戈曾经是两人爱情的结晶,如今却成了爱情的伪证,戚渺渺每每看到那张与秦思源愈发相似的脸都百感交集,她的母性不再像过去那么充盈,取而代之的是疏离。
    这也让秦戈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更闹腾和独立。戚渺渺原本自我安慰这不是坏事,但当她听其他家长侃侃而谈,她又是有些愧疚的。
    她站在一棵榕树下,注视着秦戈和陈栖叶一起从楼中走出来。陈栖叶脸色不太好,脚步轻浮,目光扫向别处几乎聚不上焦,落到秦戈身上就瞬间闪着光,好像秦戈是他虔心供奉的神佛。秦戈对这种夹杂着崇拜的、满满都是信任的眼神很受用,理所应当要庇护神坛下忠实的信徒。
    秦戈伸出手指要去戳陈栖叶脸颊上的酒窝散些福泽,陈栖叶一瞥望见了不远处的戚渺渺,本就浅显的笑容一僵,迅速又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戈不明所以,余光里很快出现戚渺渺缓缓走近的身影。他不得不把手收回、放下,回答戚渺渺的问题:“考得怎么样?”
    “笔试估计是凉了,太难了。”秦戈叫苦不迭,但还有心情臭美,“不过下午的面试进行的挺顺利,我自认为很有魅力。”
    戚渺渺抿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和不刻意,稍稍侧身问:“小叶呢?考得怎么样。”
    陈栖叶料不到戚渺渺会理会自己,抬头时瞳孔都是一缩,谨小慎微的模样唤起戚渺渺童年时的一段回忆。那时候她父母刚发迹,一家人还住在大量外来务工人员租住的村镇,她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关系不错,经常去她家的出租房玩。有一回,她抢了女孩的玩具跑回自己家,上二楼趴在窗边探出脑袋邀请女孩上来,追到她家门口的女孩却只是仰头望着她,迟迟没有进她家的房子。
    陈栖叶此刻的眼神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与其说是胆怯,不如说是诧异自己也能进这么大的房子玩耍。
    “笔试还、还行,面试不太行。”陈栖叶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无意识地交插着,看他说话的样子也能猜到,他面对THU的各位老师时肯定没有秦戈的从容和自信。
    “……先吃饭吧,然后慢慢聊。”戚渺渺示意陈栖叶也一起。秦戈在戚渺渺转身后一蹦三尺高,推着发懵的陈栖叶的后背跟上戚渺渺的脚步。三人在一家餐厅点了不少菜,戚渺渺和秦戈都开吃了,陈栖叶双手依旧放在桌下,没有动筷。
    秦戈不由担心:“怎么不吃啊,身体不舒服?”
    陈栖叶的喘息有些明显,像是很紧张,声音也干巴巴的:“我、还在吃那个药。”
    他觉得难以切齿,不好意思把阻断药的名字说全。戚渺渺不是很自在地安慰道:“放心吧,这个病毒不会通过唾液传播,这是常识。”
    “是啊,你别自己吓自己。”秦戈接话,捏了一下陈栖叶的胳膊表示不在意。
    陈栖叶这才拿起筷子扒饭,又很自觉地又拿了双筷子当公筷。戚渺渺没再和他客气,整顿饭吃下来全是秦戈在调动气氛,吃完后回到酒店,秦戈激动难耐地问戚渺渺觉得陈栖叶怎么样。
    戚渺渺没回答,而是问:“他为什么会HIV暴露?”
    秦戈扯扯嘴角,没了好心情:“他被疯狗咬了。”
    “戈子,”戚渺渺细语慢声,“你好好和妈妈说话,妈妈不是你的敌人。”
    秦戈提着一口气,良久后和戚渺渺从头说起:“他在杭城读书时认识了一个竞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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