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担心你!”往生拔高了音量,“上次扣在这你就差点成拥兵自重了,再扣一次,你就他妈的直接凌迟处死了!”
    东笙哭笑不得:“哪有那么严重?”
    见往生又将要发作,东笙赶紧给顺了顺毛:“哎呀行了行了,逗你的,就只是见见,你把卓夫人和卓小公子都请来。”
    往生满脸嫌弃地一掌拍开他的手:“知道了知道了。”
    东笙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往生的背影愣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他对周子融下的心思还真是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东笙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也许真的是当局者迷,看不透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往生前脚刚走,就见一个小兵匆匆忙忙地赶上来:“殿下,偏门有人叩门。”
    “叩门?”东笙皱了皱眉,脸色一冷,“什么人叩门?”
    这小兵也是个面熟的,东笙隐约记得好像是他安排在偏门守城的百夫长。
    只见他面露菜色,有些为难地支吾道:“好像说是什么……北方逃过来的。”
    东笙一愣:“逃过来的?”
    从这里往北的地区早就沦陷了,就算有难民逃过来,怎么之前一直没人,现在却突然冒出来。
    “一个抱孩子的女的,好像……不会说话,但看打扮,应该是这一块儿的人。”五大三粗的魁梧小兵还拿蒲扇似的大手比划了一下,学着人家抱孩子的动作,十分生动形象地虚抱着自己的胸肌晃了晃。
    东笙心念一闪,眸子一沉,哑声道:“带我去看看。”
    到偏门需要经过他们集中安置难民的小巷,那些人平日里除了领救济粮的点,也大多都躲在临时安顿他们的屋子里,在不属于自己的屋檐之下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
    东笙路过的时候,注意到各种从窗格、门缝、墙后悄悄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像是躲在暗中的某种动物,那眼神不明觉厉,而在与东笙的目光相碰撞的瞬间,会如同被人挨着脑袋的蜗牛,瞬间缩了回去。
    在这种目光之下,东笙隐隐觉得浑身不自在。
    走了没几步,东笙注意到箱子里的一个墙角处缩着一团瑟瑟发抖的黑毛球,从那玩意儿旁边路过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个身子极其瘦小的老头,蜷起来比一条大狗大不了多少,身上裹着一条起了不知道多少线球的毛毯子,把一头枯草一样蓬乱的灰白头发也包在里面,干蜡一样枯黄的皮皱巴巴地挂在细细的骨头上,好像一拳就能把他的胳膊腿砸断。
    他颤颤巍巍地好不容易抬起皱成一大叠堆在那儿的眼皮,露出一双昏浊的眸子,哆哆嗦嗦地抬眼看了看东笙。
    东笙被他看得心里一紧,脚步微微一顿,转向身旁的百夫长问道:“这怎么回事?”
    百夫长哎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解释道:“这有的争地盘争不过的呗,毕竟划出来的屋子粮食就那么多。”
    “那也不可能不够住。”东笙严声道,“把这边秩序管好,让伙房关照一下,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饿死人。”
    百夫长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是是。”
    等到了城关门前,那百夫长口中的女子已经被关在门外几个时辰了,但这儿已经封城大半个月了。而且两军阵前逼迫老百姓当炮灰打击敌军的例子不少,没有上头的首肯,谁都不敢开门放人。
    东笙在瞭望台上往下望了望,见城门口杵着一个老百姓打扮的女人,也是一副黄皮寡瘦的模样,脸色泛着死人一样的铁青,眼神呆滞地望着大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悠悠地抬头望瞭望台上看了一眼。
    这蓬头垢面的女人怀里揣着一个蓝布包,看着大小应当是刚出生没多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晕了,躺在他娘怀里也不哭也不闹。
    抱着孩子的女人……
    东笙不禁想起了南疆的事情,心里顿时越发不自在起来。
    他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沉声吩咐道:“开门。”
    百夫长犹豫了一下,却发现东笙全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说完就转身往下走了,只好冲地下的部下吼了一句:“开门!”
    城门呜咽着打开了,那女人看见面前缓缓打开的城门愣了一下,然后僵尸似地一步一步挪了进来。
    东笙从瞭望台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士兵正好要上去扶那个女的,却才一走进,那女人就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呆滞的眼神登时变得惊惧起来。
    旁边的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以为她是怕这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刚想要安慰,见她像是用力在闻什么一样鼻翼猛地抽动了两下,然后喉头夸张地上下滚动了几道,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咕咕”声。
    东笙眼神一凛,喝道:“退开!”
    那年轻士兵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像是被烫了似的急忙缩了回去,女人却是慌了,呜呜啊啊地张口想说什么,托着手里的孩子无措地看着他们。
    而东笙也正好在她张口的一瞬间,注意到她的口里竟是没有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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