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陆辞微微错开了视线,唇角微笑却未淡去,不疾不徐地说完了这番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语:“你不妨慎重考虑过后,再做抉择。”
    狄青一直沉默地听着,眼眸低敛。
    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直视陆辞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侧脸,不答反问:“公祖是想问我,‘可曾后悔’?”
    “非也。”陆辞摇摇头,轻笑声中带着难掩与生俱来的傲气:“你固然以痴心相许,我也待你真心实意。身外之物姑且不提,单我那份真心,便是天上地下的独此一颗……哪怕称不上‘荣幸’二字,也绝不至于沦落到‘后悔’那步。”
    对一贯温雅从容的心上人自然流露的这份凌人傲气,狄青简直爱到了骨子里,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他不忙回答,而是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颗甜枣,塞到自己嘴边,以锋利的前齿咬着,温柔而霸道地凑了上去。
    陆辞眨了眨眼,顺着他意地张口地衔住了。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狄青以舌尖轻轻一推,便将那颗甜枣推到了陆辞处。
    陆辞纵容地将那湿润的果子纳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心念微动,仿佛明白了狄青想表达的意思。
    “我当年三生有幸,摘了那天上星子,伴了那出尘谪仙,如今更晓事了,岂会蠢到放开至珍爱之人?”
    狄青虽未继续那一沾既离的吻,却伸出修长而结实的右臂,力道正好地揽住了恋人的腰身,轻声道:“有情人间,就如这品枣,是酸是甜,唯有二人知晓,也只需二人知晓,何必在意天地亲师是如何想的呢。”
    他的眼里,从茫然无知,到懵懵懂懂,再是情窦初开,乃至情根深种……
    从来,都只有陆辞一人。
    陆辞含笑看向身形颀长、需他仰头去看的恋人,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低喃道:“不错。”
    这夜过去,尽管在外人眼中,陆辞与狄青的关系还是犹如手足般的亲密,但狄青心里却更甜蜜了。
    他很是清楚,在敞开心扉的这回谈话后,他与公祖间的情意,就又浓上几分。
    跟走路带风的狄青相比,张亢也是不枉多让的春风得意——在陆辞与狄青的封赏还未被争论出个最终结果前,他的倒是先出来了。
    在战事频发、战绩显赫的前提下,武将的晋升永远比不看政绩、却需逐资磨勘的文官要来得迅猛。
    张亢由从六品被擢升为从五品的枢密院承旨时,倏然在朝中被掀起了惊涛骇浪。
    由从六品至从五品,虽是连跃三阶的晋升,但有那战功在前,还不至于招来如此之多的议论声。
    关键就出在枢密院承旨的职事上——自开国以来,大宋惯来以文抑武,枢密院名义上掌管全国军事,却始终由文官掌权。
    如今让那枢密院里混进个武官不说,还是个由文转武的叛逆子,那还得了!
    若非那战功着实扎实,他们不好明言反对,却也是诸多牢骚。
    赵祯听得多了,虽不至于动摇决定,但也还是私下里召来张亢,问他可愿由文转武,恢复文官身份。
    若是由他下旨、张亢被迫接受的话,那些个心存不满的文官们纵不会十分满意,也还是会捏着鼻子、重新接纳他‘弃暗投明’。
    赵祯一番好意,然而张亢却不领情。
    “若无当日由文转武职,亢何由置身于此?且一变再变,反复无常,只为些风言风语,更会招世人耻笑,而天下兵丁,也无法知武途亦可有名位相待也!”
    他一旦功成名就,就要转回文职的话,那让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他曾是进士出身,转是转得,但对天底下那些个不解诗书、却敢于拼杀的好汉而言,这条路却是不存在的。
    倘若叫将士们得知,以血肉之躯与敌拼杀,到头来也难居名位,终抵不过挥动笔杆子刷嘴皮子的本事……定要心灰意懒,难有壮志。
    张亢把话说得如此之死,又这般大义凛然,提出这一主意的赵祯在尴尬之余,还是由他去了。
    等陆辞从心里不痛快的赵祯口中得知那日殿中夜谈的内容时,张亢已在枢密院走马上任,一切已成定局。
    赵祯不高兴地絮絮叨叨,道张亢当年非转武职时就是这不识好心的牛脾气,哪怕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没能磨掉半分棱角。
    陆辞出神之余,也不知说什么好。
    平心而论,他欣赏张亢要为军中健儿竖立旗帜的用意,也深深佩服对方知难而上的勇气。
    但对于张亢本人而言,这一决定做得,就是十分不利了。
    张亢以武官领文官职事,往表面上看,只是置身于文官的对立面上。往深里想,却是站在了以文治武的国策的敌对那方。
    现边患危机暂告结束后,将帅又回归边缘位置,纵然是名将也很快被当政者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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