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他监国以来,诏令举行的头次贡举,朝廷上下不可谓不重视。
    并且,连在皇城脚下的开封府中,都有人敢动这样的手脚,那在更远一些的诸路州府监军,要想欺上瞒下,不就更加容易,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在往年贡举中,又有多少类似的案子,叫人蒙混过去了呢?
    赵祯脸色沉沉,随侍一边的内侍们也不敢吭声。
    自从太子殿下监国以来,平日虽还是温和的一个人,但在处置政务时,那帝王的压迫感和气势,却是越来越强了……
    赵祯忽道:“去请寇相来。”
    原以为只是一举子的攘窃恶举,如今看来,却毫不简单,反映出内里的莫大玄机。
    此事必须彻查。
    连藤带根,都得个个拔出;哪怕千丝万缕,都得悉数理清。
    李钧之父,不过是区区从四品下,且并未负有职务,只是寄禄官位罢了。
    到底是背后是谁给他的势力撑腰,才让他如此胆大包天,不但临时在字迹上作假,还顺利雇来替罪的人选,合谋做下这等欺君舞弊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太子听多了陆辞版‘今日说法’的后遗症——凡大事先阴谋论一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对于李钧父子的后续,陆辞是既无心,也无暇去关注了。
    可想而知的是,李钧的鬼迷心窍,带得李父一道行差落错,最终所酿成的,多半是场对朝堂的大清洗。
    那显然就轮不到一区区正四品下的左谕德,去操任何心了。
    望着堆积如山、几日的批阅下来,也不见减去多少的试卷,陆辞深深地叹了口气,请人煮上一碗浓茶,准备通宵奋战了。
    令他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原本连批改公卷的工作强度,都满腹怨言而不敢说的考试官们,这回却无比配合他安排的进度,自动自觉地也要了碗浓茶,要陪着一块儿熬了。
    陆辞并无意折腾年岁不小的这几人,便劝道:“我到底年轻一些,身体尚吃得消,才偶尔熬上一宿。你们却不必陪我一道支撑,该歇就按时歇去,明日准时来就好。”
    考试官们不料陆辞会出此言,顿时面面相觑,眼底流露出几缕受宠若惊,旋即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多谢陆左谕德体恤,只是于臣等而言,亦是职责所在,不敢称辛苦。”
    陆辞挑了挑眉,索性坦白道:“我之所以紧赶慢赶,其实是为私心,可不是出于什么高尚情操。”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笑盈盈道:“眼见中秋将至,要是继续受困此院中,不得与亲友团聚,只能独自吟诗解闷,岂不无趣得很?要是早些将卷子批完,榜发出去后,说不准还能赶上灯会呢。”
    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比起虚无缥缈的职责所在,这的的确确是陆辞急于完成试卷批改的最大动力了。
    熟能生巧,就如他批阅行卷时很快摸索出的‘加速套路’一般,对这些考卷,他在第二日就整理出了最有效率的扫阅顺序:先粗略通读一遍,重点找此名考生所犯不考式、点抹、脱韵等总和,若累计起来,已至被驳放的程度的话,即可立刻拿到被格落的那堆去。
    卷子的具体内容,则根本不必细看了。
    尽管听起来颇为残酷,但触犯答卷清贵的惩处,贡举条例上早列有明文,举子们在赴举之前,皆该知晓后果严重。
    明知如此,却不去细心检查,那落得被直接格落的结果,也着实怨不得任何人了。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天纵奇才,于重要事请上还能表现得如此粗心大意的,一旦得中,仕途恐怕也注定坎坷。
    ——不论如何,在采取这样的快速审核法后,的确是省了陆辞许多时间了。
    解试毕竟是贡举中门槛最低的一场,赴举人水平参差不齐,在答题方式上栽跟头的人,远比陆辞想象的要多得多。
    涂抹过多的,诗赋脱官韵的,完全跑题的,漏写‘谨对’的,答案少字或是忘记自行统计标注在末尾的,重叠用韵的,用庙讳、御名的,甚至因时间不够交了白卷的……
    所犯之错,可谓五花八门,品种繁多。
    简直只有陆辞想不到,而没有他看不到的。
    三天下来,他对此,已是叹为观止。
    譬如这份。
    在目光掠过这副卷的诗赋时,他就冲着那明显过短的篇幅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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