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所谓待制,说难听些,不过是皇帝的跟班罢了。
    在陆辞看来,这纯粹就是个咸鱼进去养老划水的闲职,哪怕安在自己身上,都比落到朱说头上要合适得多。
    但对朱说而言,能留下就已经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素来稳重内敛的面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样,还一脸期待地看向陆辞。
    见他如此,陆辞自不愿出言打击,转念一想,只往好里道:“据我所知,天章阁位于会庆殿西侧,龙图阁北面。朱弟往后,不仅日日皆可见到陛下,若有合适时机,还可向陛下进言。”
    毕竟赵恒较为不务正业,比起办理政务,更对自己的私人文件感兴趣——不然也不可能特意为天章阁那些受到波及、被焚毁的文书专门选取了一批英俊,就为复原那些文档了。
    天章阁的重要程度,在实际意义上,多半是馆阁中最低的,却有可能是最叫皇帝关心进度的一个。
    就陆辞从晏殊口中听说的那般,官家每日都会去修复中的天章阁逛逛,若朱说能把握住时机,那就意味着,他无需提前写好奏疏、也不必经过中书省等重重官部的审查过目、最后再视陛下当日兴致来决定是否翻开等诸多程序,而是能直接向陛下进言,发表政治看法了。
    朱说听陆辞这般说,不由眼睛一亮,旋即陷入了沉思。
    陆辞心里一松,微侧过头来,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柳七眼里满溢的羡慕之情。
    陆辞:“…………”
    ——这人的官职分明更好,又跟着羡慕个什么劲儿?
    不论如何,数日一晃而过。
    待小太子终于缓过这口气来,蔫巴巴地重新上课时,柳朱二人也意气风发地换上新的官服,潇潇洒洒地走马上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到了休沐那日,陆辞一早就起了身,沐浴更衣后,换上身轻便的浅色襕衫,再骑着马,就优哉游哉地往王曾宅邸所在的方向去了。
    晏殊虽有意陪他一同前去,却因四郎昨夜忽染急病,尽管请了擅孩儿的大夫诊治,仍有些放心不下,陆辞便迫他留下照看了。
    而朱说与柳七并未收到请柬,自也不好前往,陆辞便颇为难得独自一人出了门。
    同为三元及第者,对于王曾,陆辞自然在感觉上就有所不同。
    但在仕途方面,王曾称得上是步步为营的稳打稳扎,陆辞则是作弊版的加速版了——同是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颇得陛下赏识,王曾却是先去地方上任将作监丞,后才被召回京中担任馆职。在馆阁中连连升迁后,再为翰林学士,后主管审刑院,接着升任尚书主客郎中,又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司、勾当三班院……
    这份让人眼花缭乱的履历的结果,就是让他初初迈入不惑之年时,就已以右谏议大夫拜参知政事。
    在一干位高权重的同僚之中,他如此岁数便当上副相,绝对称得上是小年轻了。
    如此炙手可热的显贵,想要结交他的人,不知凡几,尤其明争暗斗的寇准与王钦若等人,一度有此意向。
    然王曾却对两派都不甚搭理,单纯于政见方面,则较欣赏寇准所为。
    他曾赞和数次,便被丁谓等人视作是寇准一派的了。
    而不论旁人如何看待,王曾仍是公事公办、我行我素一般,私下交游的对象,也只以馆职时的旧交,或是其他官部任职时、感情甚笃的昔日同僚为主。
    晏殊曾受他相邀数回,交谈甚欢,不免对他颇为推崇欣赏,亦有意向其引荐陆辞。
    不想还未等晏殊提起具体名姓,王曾便直接猜出了陆辞的名讳,爽快表示,自己早有意与其结识,苦于无人引荐而已。
    若非那回陆辞忙于雕琢木龟司南,就不会错过迫不及待地来寻他数回的晏殊。
    陆辞对王曾相邀的意图,自有诸多猜测。
    是为王钦若之事,还是为寇准之事,或是,为小太子之事?
    陆辞漫不经心地看着沿街的店面摆放的琳琅商品,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王曾位于春明坊的赐宅前。
    不等他报上姓名、再道明来意,门仆就已一眼认出他来,赶忙恭恭敬敬地领着他,越过前院,直往后圃去。
    待陆辞穿过短短行廊,再走出两道石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富丽雅致的‘四方宾客游华园’的景致了。
    经历过前院的窄小逼仄后,乍见此幕,便予人豁然开朗之感。
    有那山石瑰奇琬琰,亦有嘉木繁阴如云,有说有笑的士人们手持酒盏,姿态闲散随意地走于其中,显然都是比陆辞还早到一步的其他客人。
    陆辞的到来,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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