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仍是寇准一派与王钦若一派斗得不可开交,揪着对头党羽中的鸡毛蒜皮事吵吵嚷嚷,官家一脸兴趣缺缺,哈欠连天。
    王旦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樽泥塑木偶,全然无意参与进去,心里却浮现出淡淡的哀绪。
    不论是天书闹剧,还是寇准与王钦若的斗争,只因真正有能力左右局面的陛下选择了纵容或默许,他便只能默然接受。
    这么些年来,他就是明面上全力以赴地配合,再在事后付出双倍的心血和精力,去弥补之前被迫犯下的错误,兢兢业业地稳定朝局和天下。
    然而人力有穷时,岁数亦有尽。
    王旦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快油尽灯枯,已是强弩之末了。
    他之所以不惜出手雷霆、打包括寇准在内的所有人个措手不及,也执意劝定皇帝,让其同意将陆辞形同于‘放逐’出权力核心的汴京,远离这场不知要持续多久的争斗的原因,正是出于这份急切。
    他实在太急于寻觅一位,足以接替自己一直以来真正意志、甚至更上一层楼的青年才俊,来继续补这窟窿了。
    曾经,他将希望放在了寇准身上,最后却只收获了失望。
    然而做出选择的人,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于是王旦也不愿对寇准多加责备了。
    但吸取过这教训后,再换在陆辞身上,王旦就心知行动快的重要性。
    他并不是担心着铁定要误会他用意的寇准的感受,而纯粹是忌讳王钦若的阴招。
    有过受其谗言诬陷的翰林学士李宗谔的前车之鉴,他对这尤其热爱于损人不利己之事的阴毒小人,自是憎恶之余,也防备到了极点。
    ——落得如此局面,要怪,还得怪他当初不听李沆所言啊!
    王旦垂着首,极轻地苦笑一声,便敛了神情,恢复一如既往的肃容,带着一堆没机会在早朝上展示的奏疏,全在散朝后求见陛下去了。
    “王相来了啊。”
    赵恒见是王旦来,勉强放下手里的道经,给其赐了座,又轻咳一声:“说吧。”
    王旦装作没听出官家的心不在焉,一本正经地将摆在最上头的陆辞的奏疏,给轻轻地推了过去:“此奏疏出自摅羽之手。臣读过后,不免有些感叹,他虽年纪尚轻,却已知几分治州的繁难了。”
    “哦?”听到陆辞的表字后,原本只是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王旦的赵恒,才真正生出一些兴趣来:“我倒要看看,由我亲点的那位陆三元,到底写了什么。”
    皇帝的兴致,就如王旦所料的那般被勾起来了。
    见一切顺利,王旦只微微一笑,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让陆辞走的这手以退为进,哪怕别人难以洞察玄机,但的确不是一步差棋。
    离京去外地任官,最怕的不外乎是就此沉寂,被官家遗忘,恩荣不复。
    或是奏疏被有心人阻挠,难以上达天听。
    但有王旦把持,稳坐朝中,就不可能出现这两种频见的情况。
    当初要劝服对陆辞正喜欢着的官家同意将人外派,王旦也费了好一番功夫,还好举对了例子。
    一听王旦将当初太宗皇帝有意贬谪寇准之事翻了出来,才真正戳中了赵恒的隐秘忧心。
    先帝对彼时还年轻气盛的寇准的极其器重,不比他对陆辞的还要来得厉害么?
    这都成就了怎么个牛脾气?
    赵恒一想到寇准这一活生生的碍眼例子,才彻底松了口,同意把陆辞放去外地任官了。
    只是一晃过去数月,加上王旦和寇准等人的偶尔提醒,赵恒不免对难得一见的三元及第、还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陆辞,有了一些挂念。
    王钦若倒是有意攻击陆辞。
    然而陆辞都被明着平调、实际贬到外地做官去了,在陛下眼里,正是最受了委屈的时候。
    若对其穷追猛打,反而容易有反效果。
    王钦若斟酌后的结果,就是伺机而动。
    王旦一直暗中观察着王钦若的动静,见其不动,也丝毫未放松警惕。
    对臣下们的这些心思,赵恒只知一半,也不甚关心。
    若说他起初的认真,全因陆辞给予他的印象素来不错,在真正读起来时,就被这层次分明、条理清晰、证据充分、计划缜密而游刃有余的内容,给彻底惊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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