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以进去看您母亲了。”
    陆亦轩站起身,走向医生,“我妈怎么样?”
    医生对他摇摇头说道:“她有话对你说,你快进去吧。”
    陆亦轩进去看向病床上的陆妈妈。
    陆妈妈脸上的氧气罩已经取掉了,面如金纸,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
    听到脚步声,陆妈妈动了动手指,眼睛转向陆亦轩,努力的朝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陆亦轩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
    陆妈妈这次醒过来,陆亦轩清楚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妈你想对我说什么?”
    陆妈妈张开嘴,片刻后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回去后用药酒擦擦,以后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妈妈不能陪你了……”
    短短一句话,陆妈妈却用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才把这句话给说完。
    陆亦轩的眼圈在这一刹那就红了,他咽下去一口唾液,朝陆妈妈点头,颤抖着回了个“嗯”。
    陆妈妈的目光陆亦轩的脸上移开,最后定格在他身后的门。
    “我看到你爸来接我了。”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
    陆亦轩哑声道:“嗯,他怎么舍得你大老远的去找他。”
    听着陆亦轩这句话,陆妈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带着幸福笑,右手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
    她真的太累了,身体也好疼,才醒了一会儿就密密麻麻的疼出了冷汗。
    陆妈妈无声的流着眼泪,模模糊糊的看着门外念着:“老陆,我好累……”
    陆亦轩用手掌轻轻摸挲着陆妈妈消瘦的脸:“妈,累了就休息吧。”
    这一句轻柔的话,似乎带着催眠效果,陆妈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她十五岁遇上了他,十六岁与他早恋,法定结婚时急匆匆的嫁给他,二十二岁为他生下孩子,三十岁他进监狱,三十一岁传来他死去的消息,今年五十二岁,她终于受不了寂寞要去找他了。
    陆妈妈闭上眼睛的瞬间,她似乎看到面前有一扇门开了,三十一岁模样的他穿着一身西装跨进来,笑着冲她伸出手。
    “老伴,我来接你回家了。”
    ……
    心跳仪滴的一声停止,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病房里顿时被浓厚的哀伤给覆盖,站在陆亦轩身后的医生,沉重道:“陆先生,节哀顺变。”
    陆亦轩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双手依旧抚摸陆妈妈花白的鬓角,笑的温柔:“妈,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我带你回家吧……”
    陆亦轩站起身轻轻的从护士手里接过遮尸布给陆妈妈盖上。
    然后立即联系火葬场,带着陆妈妈的尸身过去。
    全程陆亦轩做的有条有顺,脸上看不出一丝哀伤,仿佛刚才那个红了眼眶的陆亦轩只是一场幻觉。
    陆亦轩抱着陆妈妈的骨灰盒回了别墅里,空旷的别墅安静到走路都有回音。
    他将骨灰盒放到了卧室里,然后神情恍惚的走出去,进了厨房。
    厨房一片凌乱,地上有干涸的血渍,还有长毛的豆.腐,烂掉了西红柿,已经腐烂了的鱼。
    怎么没人收拾呢?陆亦轩这才想起进医院后他给下人发了通知。
    ——别墅里没人可以不用打扫。
    陆亦轩蹲下身体,将烂掉的西红柿和豆.腐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当捡鱼的时候,心终于又疼了。
    从连绵不断的细微疼痛一直到能把人逼疯窒息一般的痛苦。
    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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