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让北斗副指挥使来杀自己,换做朝中任何高官,估计都吓得夜不能寐了。但是贾赦就有那本事,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好智慧,好胆色!对于贾赦,许岩是真心将其当朋友,也真心佩服贾赦的本事。否则,他大可不必今日来这一趟,直接动手就是了。但是即便二人真心论交,许岩也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贾赦既然能准确分析自己此来的目的,那么就算自己直接动手,贾赦也有可能早就心中有数。若是贾赦防范自己,许岩自问有可能死的不是贾赦。
    “侯爷无论智慧还是胆识,都是许谋生平仅见,许谋佩服。那么,侯爷可知道如何到了今日局面?”许岩问。
    贾赦笑道:“我知道,想必许兄也知道了。”
    许岩嘴角轻扬,朝永昌公主府看了一眼,点了下头。
    第66章
    永昌公主府!书房内的三人都已经将主谋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贾赦自然不用说,在永昌公主府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亲耳听见的。
    许岩则是永昌公主府走水和后宫闹刺客发生在同一日之后,便盯住了这个地方。就算永昌公主府平日议事,和外界联络都十分小心,又拉拢了两位亲王,但是那样大批的粮草买卖,总瞒不过人,许岩自然能查到永昌公主府的蹊跷处。
    而贾敬,贾赦去北疆前特地问过贾敬永昌公主府的事。就算贾敬现在手上没有几个得用的人,不能向许岩一样监视打探,仅凭分析也知道了贾赦说的说出来没人肯信的证据是什么了。
    “许大人作为北斗副指挥使,又是镇守京城的破军部统领,怎么查到永昌公主府了,没有告知皇上?”贾赦问。
    许岩叹了一口气,笑道:“两年前,永昌公主府走水,皇宫闹刺客。更巧的是,从永昌公主府到宫里的沿途,发生了规模不小的械斗,死了不少人。虽然当年那个案子以入宫刺客被全歼而结案,但我细推敲,似乎是有人一路被追杀进了皇宫。若是有人故意将永昌公主府走水和宫里闹刺客两件事联系起来,还能全身而退的,唯有侯爷一人。所以,若论发现永昌公主府图谋不轨,也是侯爷比我先发现,侯爷为何没有告知皇上?”
    贾赦笑:“我身份敏感,越是大事,越只敢告诉信任我的人。至于忠君爱国,我不是圣人,做不来岳飞,只有趋利避开的本能。岳王爷,我真心敬佩,但是我做不来,也不想做。”这话说得够直白了,我觉得景怀帝不够信任我,我也不想因为功高盖主,而像岳飞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落得那样的下场。
    许岩也笑道:“岳王爷固然令人可敬可叹。可是谁愿意做岳飞呢?别说侯爷不想做,要我说,岳王爷也不想做。岳王爷用兵如神,但是他愿意用兵吗?用兵总要死人,岳王爷那样的人,看到任何一个兵士倒下,难道会不痛心?不说为了自己的冤屈,就算为了万千将士和百姓,只怕岳王爷也宁愿看到山河完整,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形势自古不由人啊。
    侯爷不想做岳飞,许谋也不想也不配做岳飞。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查到永昌公主府或许图谋不轨后,我告知了皇上。至于后来如何,想来不必我细说,侯爷也知道了。”
    原来如此,的确不用许岩再说贾赦就知道了。许岩把自己查到的证据告知景怀帝,景怀帝自然选择了相信永昌公主府,但是也没责罚许岩。但是不责罚,不代表继续百分之百的信任。正因为那一次之后,景怀帝就对许岩生了嫌隙,后来又遇到许岩押解回京的阿古拉痴呆,景怀帝越发疑心许岩,才有今日让许岩杀贾赦以证忠诚这样的事。
    “皇上如此对许大人,是将人心往外推啊。”贾赦感叹。
    许岩笑:“连侯爷这样的人,皇上都往外推,我不过一暗卫指挥使,往外推了又如何?”
    人心就是这样一步步散的。卷入权利中心好几年,贾赦见了太多了,贾赦、许岩、贾敬,原本都是为权利中心服务,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又被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难免兔死狐悲。
    若是庸人,或是自忖势单力孤,无非是主动躲避,苟且偷生。但是能人们纷纷感受到危机,如果联合起来呢?
    永昌公主府剪除景怀帝亲信的方式固然效果极好,但是未免走得太快了些。
    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几人都不再藏私,交换了这些年各自得到的情报和分析。许岩是阿古拉一案之后,才彻底令景怀帝生疑,之前他一直是景怀帝的心腹,知道的信息最多。
    贾赦知道那主公藏在永昌公主府,但是具体是什么人,什么形貌,却一无所知。正好把自己的疑惑提出来,三人好参详参详。
    许岩安静听贾赦说完夜闯公主府的事,问:“侯爷是说,公主府那主公自称有了年岁?”
    贾赦点了点头,反问:“许兄可有什么线索?”
    许岩冷笑一声,转而问贾敬:“贾大人可曾见过永昌公主?”
    贾敬了然一笑:“小时候见过,永昌公主,永昌公主……”冷笑两声,才继续道:“那可真是不让须眉的人物。”‘须眉’二字还加重了读音。
    贾赦听到这里,咂摸出点味儿来。
    许岩又问贾赦:“难道侯爷不曾见过永昌公主?”
    贾赦尴尬一笑道:“确然不太记得了。”在端亲王作乱时候,永昌公主大放异彩,宁荣二府也是风光无限。贾敬、贾赦都曾来往于京中实权贵族府邸,永昌公主府,原身也是去过的。不过那时候原身小,永昌公主在驸马死后也深居简出,见面次数不多,就被原身给忘干净了。
    许岩一愣,他只当贾赦得周老夫人教养,蛰伏了三十年。一个人出众如斯,自然不会是凭空生出来的本事。贾赦的出身,小时候必然是见过永昌公主的,那么贾赦又怎会猜不到那主公是谁?
    许岩倒也没深究,而是继续道:“我年纪轻,入拱卫司更晚,倒是没见过永昌公主当年的风采。但是永昌公主府那年走水之后,公主到宫里见皇上,我见过两回。这位公主身量颇高,长眉凤眼,长相一股英气,度其年轻时的相貌,应当是美的,然而并非柔美。就是说话也声音低沉如男子。我琢磨这位公主和侯爷说的,永昌公主府的主公,倒有几分契合。”
    贾赦恍然大悟。除了永昌公主本人,谁有那样大的权力配做那位主公?何况那位主公言谈之中,和周坤老夫人相熟,若是永昌公主声音如难,则一切说得通了。
    “不错不错,原是我想左了。自古便将女子作男人的附庸,若非此等根深蒂固的思想,皇上倒也不会昏庸至此,此次被这位公主误导,亲小人,远贤臣。别说古有则天女帝,就是太平公主,离大位也只一步之遥。这位永昌公主,不见得就不能更胜太平。”贾赦笑道。
    即便才能上不能胜,政治抱负上不见得没有更大的野心。身居高位的人,总是容易膨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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