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声站住了脚步,屏气凝神。咦?竟然觉察不到一点点的气息,莫非是这屠宰场暗藏着什么退隐江湖的绝世高手?想到这里我不禁轻轻往后退了那么一小步,心想幸亏戴了个墨镜,如若不是镜片遮挡,岂不是让绝世老人看到我林峰眼神中流露出的怯战之色,自此打心底小瞧了我。
    “喂!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浑厚中略微有那么一丝急切。如果你细听,你会发觉苍老沉重的腔调里,还略微带着南方人特有的那种俏皮。哼!着急了吧?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我依旧纹丝不动,用耳朵去聆听,但依旧是辨不出任何气息。
    一枚物体唰地一下飞来,不偏不倚正砸在我脑门上。那苍老的声音从询问已经变成了咒骂,我心中暗笑,怎么样?兵法起效果了吧。“小兔崽子,我问你话没,你戴着个大镜片子,你瞎啊你!”
    我只好把墨镜摘了下来,天色实在太暗,再戴下去着实有装比的嫌疑。
    “这里!”又一个暗器打来,我飞身躲过,不禁暗叹,好快的手法啊,要不是我林峰身轻如燕,这记墨玉飞蝗石便要在我脑袋上安家了。
    “高手啊!”我赶忙到一棵树下去找隐蔽,三望两望愣是没瞅见一个人影,“是哪位久不出世的老人家,晚辈林某与这屠宰场有深仇海恨,还请老人家……”
    那老头子可能是实在容忍不了我装比,赶紧焦躁地招呼道,“这儿!这儿!”
    我寻声望去,原来是天色太暗我又戴着个墨镜,根本没看清,在屠宰场门外山墙墙根儿下正蹲着一老者。
    “哎呀——老人家!莫非您练的这招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矮子功?”
    “矮你大爷个菠菜汤啊!”那老头子可能听我说得实在不是什么人话,回答的语气也从客气变成了粗暴,“我认识你小兔崽子,你不就是前几天搁我们厂子里骗吃骗喝的傻小子嘛!”
    “嘿!我说~你家猪屎猪尿叫吃喝啊!你这人说话可够损的。”
    老头子咯咯笑笑,“那谁让你阴天下雨的不回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穿这么身行头,跑我们这个地方来犯病呢!”
    “切~”我把嘴咧到了天上,“这叫派你懂个毛啊,电影里黑帮老大出场都是这样的场景,你没看见厂房车间里被我吓得连个人毛儿都不见了嘛。”
    “得得得!”老头子赶紧打住,“你快别吹牛皮了吧,这几天厂子放假好不好啊!”
    “咳咳~哦,呃,原来是放假了啊,我说怪不得厂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赶紧找话来遮掩自己的尴尬,“那啥,老头儿!你有能耐你站起来说话,你老用着功夫算什么英雄,还有你那墨玉飞蝗石百发百中,使用暗器可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老头气结,让我这两句话整得嘣嘣放屁,“来!臭小子,你过来!你看看我干什么呢,你就让我起来了,你来!你看看来!”
    我走过去低头一看,哦,他是起不来,这哪里是什么矮子功啊,原来这老头儿找了个墙角正蹲着拉屎呢!“我他妈刚蹲下就来个你这么个玩意儿,吓得老子解手都解不痛快!我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我只好眼巴巴地这么瞅着你,谁知道你犯得这是什么病呢!”
    我挠挠脑门,怕粗心大意了轻敌,“那你扔我的那两块儿墨玉飞蝗石……”
    老头子脸都绿了,顺手又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块儿来,“你瞅!你自己瞅瞅!门房里没手纸,总共就捡了这么几颗土坷垃当手纸,你倒好,先给我废掉了几颗。”
    我脸红燥到了极点,“您擦,不不不,您先拉,拉完再擦。”
    老头子一边又缩回墙角儿去,一边叽里咕噜地又嘟囔了两句他们这边的方言,我听不懂更没细打听,自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不大一会儿老头提溜着裤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走进栅栏门,然后又走回门房里,“刚关灯上厕所就碰见个神经病,害得老子拉屎都拉不痛快。”
    哼~不跟他一般见识。我继续酝酿情绪,我林峰受苦受难数月有余,今天放我出来,我定将血洗这屠宰场!
    “姓名!”门房里老头子摔出厚厚的一本登记薄来。
    “大爷,请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好不好!我黑涩会啊!”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黑你二姐夫啊黑!我看你挺白的,年纪轻轻不学好。姓名!”然后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
    我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哼!“林,单名峰,林峰。”
    “疯子的疯?”
    “山峰的峰。”我赶忙解释道。
    “哦~那还是疯子的疯。”于是看门老头儿重重地在登记薄上写上“林疯”两字。
    “来这儿找谁啊?”便秘老头儿又问。
    “找谁?哼!找茬儿!”我说。
    “茬儿?我们屠宰场没这号人啊?你来错地方了。”说着,啪嗒一下把门房的小窗户一关。
    “诶诶诶,大爷,我的亲大爷!我找人,找人!”我赶紧去扒拉那闭严的小窗户。
    小窗户“唰”地一下子就又开了,里边是气汹汹的看门老头儿,“我说你个小兔崽子有完没完!都跟你说了没有叫茬儿的,你莫非耳朵聋了不成!我看你就是那天猪屎猪尿给灌多了!”
    “呕——”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我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别说是吃了,就是听见这个字看见这个动物都不行。我趴在地上干呕着,“大爷,我求求你快别说了,我错了行不行!我真找人,找你们厂房车间的技术工——皮包儿?”
    “什么真包假包的!没有!”老头子说着便又要去关门,看来我实在是惹的他够恼火了。
    “别别别!别关啊!”我赶紧递上一颗烟,想起孙立堂之前参与调查皮包儿时跟我说的话,兴许他搁这厂子上班用的不是真实名姓,“就那个瘦高个儿,瘦得跟牙签似的,那天出事故他不也在场嘛!就那一个!”
    门房老头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哦~你是说的那个哑巴啊?”
    哑巴!啥时候皮包儿成哑巴了?我趴着小窗沿儿,“师傅,他会说话啊,平日里还有点儿贫嘴。就是那天我倒在怀里的那个。”
    门房内的老汉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又不是讲他是个真哑巴,这小子反正自打进厂后就不见他说过几句话,只是埋头干活跟谁都不搭不理的,厂子上下都叫他哑巴,要不是那天他叫了你一声,我真以为这小子是哑巴呢!”
    人对了就行!我欣喜道,“大爷,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嘛!”
    大爷看着我渴望的脸干笑了两声,“无可奉告!”
    我他妈!我多想一口老痰啐死他!但实在是没办法,现在人家是爷,我是孙儿,有求于人家嘛!我暗气暗憋,又掏出一根儿烟,“来,点上点上。大爷,我知道刚刚是我装比装大了,扰了您出恭,可我并不是冲您啊!我是冲他妈那祖上缺德八辈带冒烟儿的厂长他们啊,我日他祖宗啊,我去他二大爷的啊!您知道我这段日子干嘛去了嘛,您知道我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嘛,咱爷俩差点儿就再也见不着了啊!呜呜呜……”
    别说我林峰还真有那么一丝表演天赋,真一半假一半,我连哭带唱这么一通,直整得那老头子脸青一阵红一阵。
    嘿嘿!我心中暗笑,成功了这是,人老了最爱动感情,我这么哭天抢地的一闹,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就会把地址给我。
    老头子哆里哆嗦地站起来,指着我鼻子喝道,“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嘛!”
    我是一脸懵逼啊!老头子疯了不成!你是谁?你能是谁!“您不是这屠宰场看门的嘛!”
    老头子见我仍不解其中意,跳起脚来拉开门就要跑出来跟我拼命,“我他妈就是这家厂子厂长的二大爷!你跟他有仇碍我个屁事儿!我他妈跟你拼命!”
    得!这下撞枪口上了。谁知道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骂个街都能把正主儿骂出来。于是我很脑残地还问了一句,“您真是他二大爷!”
    老头子端着个暖水壶就冲了出来,“咋滴!这个还有假?我老头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故意找骂不成!实话跟你说了,就知道把你放出来你就得寻衅滋事,不让你进去也是我侄子的主意,你要是再不走我可放狗了啊!”说着一暖壶热水就冲我泼了过来,“还他妈冒充黑涩会,也不照镜子瞅瞅自己那倒霉模样!”
    我他妈……我也顾不上要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想骂我林峰,我可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嘿!老杂毛!我看你年老体衰的让你两步,信不信拆了你这门房儿!骂你?骂你是轻的,你要是不服,我还打你呢!”
    “我去你二姐夫三小舅子的!”老头子气得直哆嗦,把空暖水壶往我这个方向一扔,转身就去解门口的两条铁链子,我这才看清楚门房一侧用儿臂粗细的大铁链子系着两只大狼狗,这两条狗蹲坐着都有一米多高,现在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
    “滴!滴滴!”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从我身后响起,我往后一看,原来是跟那天款式一样的畜牧车满载着一车猪喽,车子驾驶座上端坐着一个叫皮包儿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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