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妈我知道了,我没放在心上……我是你亲闺女啊怎么会记恨你……我知道了知道了……南京真不冷!不是……我这儿改PPT呢,明天要主讲,我回去了咱们再聊吧,你一定记得按时吃药啊!挂了,拜拜,mua~~”
    挂掉和周震男的电话,周赛思一时也没有了继续改PPT的心情,周震男在电话里的哭腔让她心里酸胀疼痛。
    从周赛思记事起,她从没见过强悍的亲妈流过一滴眼泪。她5岁的时候,性格懦弱的父亲抛弃了母女俩,害的怀孕着二胎的周震男气急流产,从那以后她的身体就出了问题,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也就是那一年,李赛思变成了周赛思。
    周赛思10岁那年,身为心理学教授的父亲和他手底下的学生组建了新的家庭,周赛思记得那个女人,小时候还来家里吃过饭,那女人确实和周震男是不同类型的人,温婉可人,小鸟依人。父亲带着新欢登门拜访,好像某种炫耀一般,周震男的女强人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糟糕,终于,一个精神科知名专家得了精神分裂症,自己给自己诊断,自己给自己开药,索性还没到很严重的程度,靠着药物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平稳。
    可周震男也有偶尔控制不住的时候,会完全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这也正是周赛思不敢出国深造的原因。周赛思来南京开会前,周震男就恰好犯病,母女两个吵得不可开交,家里锅碗瓢盘齐飞,有那么一瞬间,周赛思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被飞过来的菜刀砍死了,绝望在她心里蔓延。
    他妈的,死就死呗,就是到死都是处女还挺亏的,我又不想当伊丽莎白一世。当时的周赛思这么想。
    唉……谁能想到做爱也就那么回事儿呢?周赛思皱眉,还不如DIY呢。
    微信传来提示音,是虞遥。
    “师姐,你怎么把我电话拉黑了啊?”
    呵呵。
    我不光拉黑你的电话,我还要删除你的微信呢!
    周赛思果断一秒删好友。
    又过了一会儿,课题组大群里传来提示音。
    虞遥@周赛思
    “师姐,下次组会的PPT我做好了,想发给您,您同意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吧。”
    卧槽!大群里公开挑衅,可以的可以的虞遥是我小瞧你了,还组会PPT,真会找理由!
    群里已经有几个研究生开始吃瓜看戏了,周赛思目前管理实验室,怎么可能有人没加她微信?周赛思也不想私事被大家伙围观,大群里回复了一个“嗯”字,但也并没有同意虞遥的好友申请,只是一直晾着。
    过了十分钟。
    课题组群里,虞遥再次@周赛思。
    “师姐,是不忙忘了啊?还没同意我好友申请呢。”
    我勒个大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周赛思恨恨的,只好同意虞遥的好友申请,想着他要是说和课题无关的事,就再次删好友。
    虞遥发来一个名称为“628虞遥”的PPT文件,6月28正是他们下次组会的日期,又发来一句“辛苦师姐了。”便再没了下文。
    不知怀着何种心情,周赛思盯着聊天窗口等了一会儿,什么别的也没等到,甚至连个“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有,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等待的自己蠢得要命,撂下手机,开始改明天需要主讲的PPT了。
    ***
    6月28日   组会
    南京年会之行非常顺利,基于实验室刚投出的那一篇二区,周赛思在会议分场介绍了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取得的成果等。这种场合她向来游刃有余,舌灿莲花,取得一分成就能吹成十分,没办法么,要吸引大佬和其他资方的兴趣。
    要说什么最烧钱,科研绝对当仁不让,周赛思研究生的时候需要用到一种纳米级别特制的金粉,只能从美国的一间科研公司购买,一小勺700美金,一小瓶=一台宝马。要是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得嘞,一台宝马无声无息消散在空气中,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周赛思先在组会上介绍了年会其他实验室的研究进度,然后就是组会的正常流程,其他研究生们一个个的汇报这段时间的进度,终于,虞遥清清嗓子,“师姐,那我开始了。”
    操!又是这句!本来周赛思心态还算平和,但一听到这句她的破处开场白,那撕裂疼痛的失败性爱又涌入她的脑海。
    虞遥讲了一下最近养细胞的情况,又介绍了一篇相关文献,无聊到下面的研究生九成都在偷偷玩手机,十分钟的时间在他这里怎么就如此漫长。
    终于讲完了,实验室主管刘教授也听的一脸疲惫,冲着周赛思道,“小周,你有什么建议可以说说。”
    周赛思脑海里一声冷笑,虞遥,你干我的时候那么狠,这回儿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故作谦虚的推辞一下,用那种极其温和极其婊砸的声线说到,“其实吧,讲的挺好的,我就是有几个小问题和小建议和师弟探讨一下。”
    虞遥略震惊的抬起头看她——
    “你目前养的肿瘤细胞是为了做细胞水平的实验吗?你开题的题目好像没有提到这一块。”
    “而且……你的产物合成成功了吗?如果目前没有产物,这么早养细胞是为了干什么呢?”
    “你讲的这个文献里,实验细节不太明确,用的小鼠是裸鼠吗?”
    “还有,MIR这个缩写词是什么情况?microRNA?可是RNA已经是缩写词了,缩写词不能再次缩写,这个算是基本常识吧。你找的这篇文献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是什么杂志的文献啊,几区啊?IF几分啊?”
    “找文献要找权威的来源,垃圾文献找了还不如不找,不会找的话图书馆有免费检索课程,可以去听一听。”
    ……
    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手机也不玩了,屏息凝神,吃瓜看戏。
    “……如果下次还是这种敷衍的态度,师弟你还是考虑不要再进实验室了,你这样耗着单纯浪费时间,出不了成果的。”
    周赛思悠悠下了定论。
    一片死寂。
    “咳……小虞啊,你师姐批评你是为你好,你看,研一这一年也就过去了,刨去写论文、毕业季,也就剩一年时间了,我也知道你平时要上手术,非常的辛苦,但是实验这边你也得加把劲啊!”刘老师语重心长,其实他也早看出来虞遥实验上浑浑噩噩,只是他并不是虞遥的导师,只是实验室负责人,且大教授哪有心思管到每一个学生?周赛思这一番批评也正中他的意,“今天这个事不是针对小虞,咱们实验室所有的学生,都应该反省自身,能有人敦促你们是你们的幸运,否则自生自灭,到时候没法毕业可没人管你。”
    所有人听了这话都心下戚戚然,一脸的严肃。
    虞遥低着头,眼睑垂下,看不清表情,“谢谢师姐。”声音低沉的像闷雷一样。
    组会在沉默中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场。
    天已经完全黑了,周赛思在车棚里推出小摩托,一眼就看见虞遥高大的身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等着她。
    卧槽他不会要一板砖拍死我吧?可是他确实搞得不太行啊?我批评他有什么错?强行压抑住骑上小摩托就跑的心情,周赛思还是故作镇定的推着车走到路灯下。
    见她走过来,虞遥一把拉住她手腕,沉默的看着他。
    一周多没见,周赛思细看发现,他有点憔悴了。眼睛下面黑眼圈很重,眼球也泛红。突然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便问他,“有什么事儿?说吧。”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一个字,却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周赛思摊开手心一看——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U盘。
    哪个实验狗组会没被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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