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一天,在这个地方,我见到了我死去多时,灵魂却一直得不到安息的养父母真身。”
    我双目淡漠的望着远方,语露哀伤,痛心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打湿了泥土。
    “还是在那一天,在这个地方,我立誓,从此要与跟我遭逢相同凄惨命运的知心朋友,好姐妹——小冰,相依为命,生死不离,甚至还梦想着将来有一天,为亲手为我们被害的亲人报仇雪恨。可是谁知最后,小冰竟被你那披着羊皮的狼的外表所迷惑,甚至为了你,她不惜跟我断绝姐妹朋友情分。”
    我的眼泪无声流不停,可她的心,此时却渐渐麻木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一切犹如过眼烟云,不复存在。更好笑的是,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过分留恋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了。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所有的人都在欺骗她。
    “小思阿姨,你怎么了?”
    念娥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从面无表情的某人怀抱中,跳了下来,撒丫子跑向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我。
    “念娥乖,小思阿姨没事,只是有感而发,让念娥跟着担心了。”
    我背着来人,扭头擦干眼泪,然后跪坐在地上,抬起两手,来回抚摸着女童左右两侧粉嘟嘟的脸颊。
    “小思阿姨,等你跟我姨父忙完手头上的事,我们一起去小冰阿姨的坟前祭拜吧,念娥好想小冰阿姨。”
    坟前?什么坟前?祭拜谁啊?谁死了?
    我眉头蹙起,仿佛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瞪着眼睛看着女童。
    “小冰阿姨坟前,当然是去祭拜小冰阿姨啦。”
    我闻言,身体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随即,瘫软坐在地上的我,仿佛想到了什么,情绪非常激动地摇晃着女童的肩膀,尽管嘴上说不出话,可心里却在不断地嚷嚷:不,不,这不是真的,小冰现在正在秦家公寓顶着冷如雪的名字,作威作福呢。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死的是冷如雪,不是冷如冰!
    女童望着由于情绪过度激动,而说不出一句话的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仍旧面无表情的云楼,扭身,抬起两只小胳膊,揽住了我的脖子。
    “那天,小冰阿姨为了救小思阿姨和小思阿姨的心上人,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条件,这才换来了小思阿姨跟小思阿姨心上人的安然无恙离开。”
    孩童的天真话语,瞬间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呆呆的望着虚空,心如刀剜一样疼。是她太傻了,她早该想到小冰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整保全他们这一点的,她不该说她自私,不该误会她,更不该责备于她。小冰死了,是为了保住她那条当时仅剩的一条胳膊,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这不值得!不值得!小冰——天啊”
    我抱紧念娥娇小的身子,泪流满面,仰天,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对着天空呼喊着。
    我喊完,将头埋在念娥瘦小的肩膀,放声痛哭起来,哭的肝肠寸断,鼻涕长流,仿佛要倾尽这一生的眼泪,来感激告慰好姐妹的在天之灵。
    我抱着念娥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嗓子嘶哑,哭到没有了声音,哭到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最终在念娥哭声安慰下,平缓了一下过度悲伤的情绪,然后摇摇欲坠站起身,眼神痛不欲生,精神频临崩溃,缓缓朝站在不远的云楼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下来,至始至终,云楼都在以他面无表情的淡然姿态望着这一切,就好像他的心是钢铁做的,冰硬无情。
    我仿佛一具失去魂魄支撑的躯壳,双膝软弱无力地跪到云楼面前。
    念娥见此跑过去,面带不安,一双小手抓起白衣男子的一只大手,不停地摇晃着。
    白衣男子始终没有反应,依然两眼微眯淡漠的望着跪在他跟前的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女童迟迟见云楼没有反应,又见我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想不管两人心里在酝酿什么计划,她都不希望他们两个有一个受到伤害。因为前车之鉴,云楼将她妻子的死,算在了虫皇头上,所以最后云楼杀了虫皇。所以现在,女童很害怕我会将冷如冰的死,算到云楼头上,然后在对云楼不利,就紧忙站到两人中间,对我说了一句对于她来说极为有用的话,不过对我却不起作用。
    “小思阿姨,小冰阿姨的死,是自杀。那天,我姨父本没打算真要杀她,是她自己想不开,非要兑现诺言,才拔刀自杀的。”
    “我知道,小冰她宁愿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看到她喜欢的人,因此再背上一条人命,我太了解小冰了。所以云楼,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的灵魂就可以下去跟小冰团聚了,我们曾经说过,今后要不离不弃,永不分开。你放心,到时我会告诉她我的死是寿终正寝,与任何人没有关系。杀了我,我就可以到那些曾经因我而死去的人那里,去赎罪了。”
    “赎罪?你要怎么赎?阴间的罪你去赎,那么阳间的呢?”
    “阳间?”
    我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秦凯轩的若即若离,让她一度找不到归属感。
    她相认不久的父亲,不知为什么,逐渐淡离了她的视线,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别回头真的认错了人,怪不好意思的。
    养父母的唯一儿子,也就是她的义兄长任明阳,已经跟胡梅尔成了亲,现如今两人正在外面过着游山玩水,环游世界的蜜月之旅,她祝福他们。
    秦老爷子的身体还算硬朗康健,她一点都不担心。
    罗拉眼看就要嫁给简天离,虽然他们两人现在闹了一点小矛盾,不过以简天离死皮赖脸的聪明才智,以及他对罗拉誓死不离不弃的决心,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和好如初,然后幸福手牵手,走进美好婚姻殿堂。
    说不定到时候,罗曼姑姑还会和会长大人破镜重圆,携手共度余生。
    欧蒂娜如今怀了baby,往后跟他另一半的幸福小日子,还不蜜里调油的过下去啊。
    凯特也算是她的堂兄,虽然他背着大伙做了那么多坏事,但那也是受云楼那个‘心魔’所控,才会被自己一片孝心,营救母亲的执念蒙蔽了心智,说起来情有可原。
    只是苦了她的养父母任氏夫妇,不但因此枉殡归天,还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存活了下来。只要他们‘活’着一天,作恶一天,他们被封印在体内的善良灵魂就不得安息。我承认,她自己无能力去改变现状,只能背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犯下一桩桩惨无人道的血案,事后却只能用自己的行动,默默地替他们去赎罪,帮助那些侥幸逃过此劫的受害人家属度过生活难关,给他们讲解一生都不可能理解的修炼界不同种类,天袭生物链密码的弱肉强食之道,帮他们从丧失亲人的痛苦恐怖阴影中走出来。
    至于仍在秦家公寓作威作福的冷如雪,她已经,人各有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累了,很累,很累,尤其当得知小冰为保她一条胳膊而牺牲自己生命的噩耗,她就知道,她又连累了一个人,又造了一份罪孽,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我生无可恋。大彻大悟之后,一切犹如过眼烟云,镜花水月。我的人生,曾经因为那些人的幸福存在而精彩过,如今也因那些人的异同命运轨迹,人生变得黯然失色,不在有意义。动手吧。”
    我说完,怅然若失的合上了双眼。若说她以前初进修炼界胆小如鼠,怕死的要命,可惜今非昔比,她现在,只想着一心求死,寻得早日解脱。
    而眼前能让她寻得解脱的人,正是早前处心积虑杀掉虫皇,现在又处心积虑想要复活虫皇,然后待虫皇复活后再次将她杀死一遍的上古变态老魔云楼,如若事成,她将永生感激云楼的大恩大德。不过她还是想说,云楼你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活的到底累不累啊?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了。好累啊——“某些时候,你真的跟她很像。本尊不会杀你,同样,本尊还要告诉你,你们心目中至高无上之神虫皇,根本非本尊所害,她完全是因情自杀。不管你信不信,本尊已经把纤羽那个贱人的真正死因,毫无保留的告知给你这个朋友了。”
    于是才有了下面那一幕,我在跟前一大一小之人的不解目光下,不停的四下搜索观望着。
    “姨父,你刚才都把虫皇的真正死因告诉小思阿姨了,可她还在找什么啊?”
    女童仰着小脸,疑惑不解的看着身旁所站高大魁梧之人,却见对方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一脸无所谓的摇着头,并未开口说话,令小家伙心中不解的疑云又加深了一层。
    我目不转睛,两眼放光的盯着身侧不远的一棵大树,站起身,然后摆好姿势,起跑加速,朝不远处那棵大树直奔而去。
    “小思阿姨不要啊——”
    还是女童眼尖,首先注意到我的疯狂举动,马上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但当她发现并急忙开口阻止时,我的脑门已经到达树桩,就差撞出红白相间的脑浆子来了。
    女童惊惧地闭起了双眼,不敢再看。
    “哎呦——”
    本以为下一秒就脑浆子崩裂翻飞的我,紧闭着两眼,身体呈前趴状摔在了地上,与凹凸不平的山路亲密接触的手肘部位,被地上一颗凸起石子硌到,顿时疼得她发出一声哀叫。
    待我心中觉察到异样,睁开眼睛,前后去看时,才惊讶发现,刚才那棵大树的位置,已经彻底挪了位,改长在她左侧不远的空地上了。
    我一看,心说这不邪了门了吗?刚才那棵大树明明就在那个位置,怎么一眨眼,就挪地方了呢,难道是她求死心切,判断参照物时产生了幻觉?甭管怎么说,求死心切的我才不死心,当时就转过身,抻着个脑袋,活着两眼,又朝那棵大树撞了过去。只可惜,这次还是撞了个空,身体前趴摔在了地上。我不信邪啊,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大树最后被吓跑,一去不归,她还是没死成。
    “万物生成,都有它最基本的生长运作规律道理可言。更何况,它们的主宰死了,对它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天不亡你,本尊也不会灭你。赶紧起来,继续赶路吧。”
    云楼外放的气势内敛,看都不在看趴在地上的我一眼,拉起女童,转身朝前走去。
    “喂,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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