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师父。”
    卧榻上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干瘪到了极点,额头上尽是老人斑,头发斑白掉落,满脸褶子。只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应该是油尽灯枯,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何坚怪笑一声:“二位还知道我是谁呀,我以为你们都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呢。”
    “那不能够的,师父。”郑献笑道,“徒弟不是忘本的人,有些人是不是,那就不知道了。”
    何安瞥他一眼:“师兄说什么是什么。”
    “行了,少斗两句嘴。”何坚咳嗽了一声,“我叫你们来,是问问采青的事儿。皇后身边的冷梅姑姑告状告我这里了。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只好尽尽心,问问你们打算干什么。一个娶妻,家里五房太太,还不够。一个做媒,人家不情不愿的不知道怎么做的媒。说出去真是丢尽我这张老脸了。”
    何坚以前刻薄严厉的很,虽然已经病体沉疴,然而说出来的话,一时也不敢有人反驳他。
    屋子里安静了一阵子,只剩下何坚破风机一般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何坚道:“我这次来,是准备着你们中秋不用来的意思……未来,怕是也不用来了……”
    两个人听完这话都抬头看他。
    “干爹,这话不吉利。”何安道。
    “哼,吉利是什么?说了好听的我就能长寿不死吗?”何坚道,“有些该交代的交代了,也了却一桩心愿。”
    他挥挥手,那妾侍就从旁边拿起一个匣子,走到郑献跟前。
    何坚艰难道:“这匣子里是咱家名下在京城的七八套宅子,还有乡下百亩良田。另有银子十万两。郑献,你现在是个司礼监秉笔,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这些都留给你了。”
    当太监的没有不贪财的。
    郑献一听,连忙跪地说使不得,然后哭了起来。里面掺杂了喜悦,又因为这遗产分量足够,连哭腔都带了几分真情实感。
    “别哭了。迟点给我披麻戴孝,别连个送终的都没有就行。”何坚叹了口气,一指妾侍,“你二妈年龄不过二十七八,你安排人送她回乡下老家罢。”
    郑献也应了下来。
    带着那妾侍千恩万谢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何坚道:“郑献原本在直殿监就手脚不干净,去了东宫进了司礼监接着职位之变收受许多贿赂……如今眼珠子长在头顶,什么不该做的都做了。采青只是一出,欺男霸女、占人良田……传他的坏事多了去了。”
    何安听了应了一声:“师兄是这么个性子,太高调。”
    何坚呵呵一笑:“我给他的也不是什么干净钱。还有我那妾侍……若是郑献这小子起了贪念,非留下我那妾侍,他便留不得。”
    “干爹是给我留了掣肘他的后手,我明白。。”
    “我替你试他。”何坚道,“这是最后的底线,若他真罔顾人伦,也不用心慈手软了。”
    “干儿子记下了。”何安道。
    何坚叹了口气:“你过来。”
    何安走到床边躬身道:“干爹还有什么要吩咐?”
    “你恨我吗?”何坚问他,“是我拦了你追随五殿下的路,也是我送你去了皇后的坤宁宫,把你扔到豺狼虎穴里挣扎。”
    “不恨。”何安道,“若不是这样,小安子怎么走到今日。干爹是帮我,不是害我。我心里记得干爹的好。”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何坚有些欣慰,他躺倒在床上,对何安道:“五殿下回京了是吗?”
    何安顿了顿:“是。”
    “你记着,做奴才的,千万别肖想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我知道的,干爹放心。”
    何坚点点头,挥了挥手:“我所有家产都给了郑献。料你也不稀罕。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我死了给我买个薄棺材就行。”
    说道这里,他已经乏力,闭了眼再不言语。
    何安撩袍子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转身退了出来,走到门口也不说话径自上了马车。喜乐和喜平连忙上去驾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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