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一个世界也使用过这种线索梳理方法,哪怕不一定对他的任务有实质性帮助,也是一个梳理思路的好方法。
    许暮洲将线索画成了一副简易的树状图,在游乐场的右边写了“孩子”两个字。
    他咬着笔杆子想了一会儿,在“游乐场”那里继续细分,将这个词又拆成了“童年”、“快乐”和“自由”。
    许暮洲写完,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最后将“孩子”那一栏也用箭头标注着指向了这几个词才算完。
    严岑之前在医生办公室查看过纪筠的病例和探望记录,发现她在半年前自主入院的,这半年来她的父母会以每一个月一次的频率来探望她,但除了父母外,并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暮洲更侧重于出现在幻境中的孩童形象,或许就是纪筠自己。
    不过在真正见到纪筠之前,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许暮洲放下笔和本子,才发现距离熄灯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他本想习惯性地将线索纸撕下来扔掉,手指触到纸页时,却临时改了主意。
    他眸色一沉,又在纸上随意涂抹了几笔,用凌乱的线条将整洁的笔记画得凌乱不堪。水性笔重重地在纸上写着字,水笔油从滚珠中倾泻而出,在纸面上留下几道并不规整的油墨痕迹。
    做完这一切,许暮洲才又挑了纸面上为数不多的空位,在上面随手写着毫无边际的词语。
    【旋转木马,过山车,冰糕,摇滚乐。】
    许暮洲将自己记忆中的所有代表性词汇一股脑地铺设在了纸面上,故意让自己的字迹显得急切又凌乱,看起来像是满腔情绪无处释放一般狰狞。
    这是精神类的疗养院,哪怕再打着“尊重隐私”的名号,归根结底住在这里的都是病人,许暮洲不相信他所写出的文字不会被医护人员用作治疗佐证。
    ——那如果他选择了展现纪筠的精神状态呢。
    这是许暮洲给医生留下的一道难题,他将纪筠的精神状态转嫁到自己身上,从而获得针对“纪筠”的治疗方案。从专业人士的解读中,他可以会更快获取之前那个主观世界所展示出的实用信息。
    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许暮洲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他在想不明白的事上绝不会多费工夫,而是会想方设法把问题抛给能够解决的人。
    许暮洲不怕有人起疑,毕竟只要一觉睡醒,他又可以“什么都不记得”。
    十点钟整,病房里准时断电,床头的定时香薰开始喷洒出气味温和的水雾。香薰精油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许暮洲合上笔记本,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走廊中响起极其细微的脚步声,硬底鞋的声音在安静的瓷砖走廊里十分明显。
    值班的护士长拿着熄灯的查房本从走廊尽头开始,从房门上的玻璃观察口向里一一巡视着,确保每间房间的熄灯情况和入睡情况。
    许暮洲的六号房间离护士站和医生值班室都不远,护士长走到门口时,许暮洲已经背对着房门蜷成一团,睡着了。
    护士长低头在本子上打了个勾,在这一页的值班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疗养院的夜班不像普通医院那样需要时刻神经紧绷,医护人员只要清醒着到凌晨一点钟,如果还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可以在同层的职工宿舍简单休息。
    医生办公室还大亮着灯,护士长将查房本放回护士站的台面上,礼貌地走过去敲了敲门。
    严岑从小山一样的记录中抬起头,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声音闷闷地:“有什么事吗?”
    “没有。”护士长笑了笑:“只是来问您一声,今晚的宵夜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疗养院的福利待遇很好,除了薪资之外,包吃包住也是其中之一,不但日常三餐有保障,还有面对值班人员的加餐宵夜。
    严岑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温和地颔首道:“好的,谢谢。”
    “那一会儿饭菜送到我来叫您。”护士长说:“您先忙。”
    护士长走后,严岑重新将目光放回了面前的资料上。
    他没有先去研究纪筠的病历资料,而是先翻开了许暮洲的。
    疗养院有着严苛的入院制度,在办理入院手续时,会留底一份个人信息,以免有紧急情况发生。
    在许暮洲的那一份个人信息上,他的姓名、年龄、职业都与严岑之前看到的个人档案别无二致。
    怪不得永无乡要给许暮洲设定一个刚入院患者的身份,严岑想。
    因为他的个人身份与任务环境是完全平行的,只有做出这种调整设定,才能让许暮洲合理地出现在这里。
    不过永无乡之前从来没有过可以保存自主身份的案例,许暮洲是第一个。严岑对这种情况的了解也不够多,只能暂且做到心里有数。
    许暮洲的那本入院档案还很薄,不像纪筠的已经攒了整整大半本文件盒。
    疗养院的档案信息收纳工作做得很好,文件盒中分门别类地放着几个大文件夹,每个文件夹上贴着不同的纸质标签,标注了其中的文件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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