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妈妈哭,方觉夏更难过了,“不是的,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不想连这件事都是由别人被迫告诉你的。”
    “我知道。别担心我。”方母努力地忍住眼泪,“妈妈知道了,你记住,你永远是妈妈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妈妈老了,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保护你了。”
    方觉夏握着手机,顺着墙壁蹲了下来。他从不是一个习惯表达爱意的小孩,近乡情怯,心里越在意,越没有办法轻易说出口。
    裴听颂也蹲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爱你,妈妈。”
    “你还有我。”
    他终于说出口,啜泣着,孩子一样。
    “你以后……等我回家,好吗?”
    裴听颂旁观这一切,爱屋及乌的心也让他仿佛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不懂母爱,也不懂父爱。他看过许多歌颂这种感情的文学作品,了解人类成长过程中对母体天然的依赖,但这些对他而言,只是记录的文字和可供思考的课题。
    但他最爱的方觉夏,那么拼尽全力地守护着自己的亲情。
    他比所有文字都深刻。
    通宵达旦之后,所有人都开始了行动。这是一场难打的硬仗,父亲污点确凿,也是网友最厌恶的瘾君子,很容易被发散,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方觉夏甚至拿出了之前那根特意保留的钢棍,作为证据之一。
    “但是……”程羌隐约有点担心,“这些是不是不足以作为他父亲抛弃妻儿的证据?”
    这一点也是方觉夏担心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凌晨五点半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母亲的邮件。
    [觉夏,妈妈想了很多,也了解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的确,这些年妈妈一直在自欺欺人,但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人,是我无论如何要保护的孩子。这些是当年妈妈被打后在医院治疗的病历,这么多年我办理失踪人口报案的手续和证明,他拿走家里所有欠款后我清点的账目,还有当时拍下来的伤情照片,有你的,也有我的。本来想着等他清醒过来,让他看看,但现在恐怕也等不到了。
    我不需要你太坚强,妈妈只想等你平安快乐地回家。]
    方觉夏坐在笔记本前,将妈妈发来的附件一个个打开,过去的点点滴滴瞬间翻涌上来。他觉得自己被解离了,肉体是痛苦的,但灵魂却还在理智地分析。
    他甚至指着照片里鲜血淋漓的伤口,对裴听颂说,“你看这个,我记得当时我只有桌子这么高,躲在角落,等他走了之后,我把妈妈拉起来,想带她去看病。”他的侧脸并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入神地盯着屏幕,“她用衣服捂着头,我牵着她,我们在急诊室过的夜。”
    “急诊室的护士阿姨,后来都认识我了。”方觉夏侧头看向裴听颂,还笑了一下,“她说我长得很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男孩。”
    “别看了。”裴听颂将屏幕合上,“这些交给他们去做。”
    方觉夏点头,“没事,我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去回忆过去了。”
    他远比裴听颂想象中坚强。
    公关团队没有采取压制消息的做法,为了彻底解决这些事,他们并未删除爆料贴,但也并非任其发展。爆料贴的后期他们也安排人下场,直指“艾滋”这个病症来得蹊跷,一个人说猜疑,便人人都觉得是,怀疑是组团黑下场,于是楼开始歪掉,大家将争论的焦点从究竟是什么病,到是不是有人恶意中伤。
    与此同时,他们安排了许多号,发布了一些非常低劣,逻辑不能自洽的抹黑稿,散布在网络上,严重者甚至说方觉夏得了绝症。进而,他们买通了几个爆料的大V,提前走漏风声。
    [@你八卦了吗:保真,顶流f的爸爸有极端恶劣的前科,而且被扒出来了,到时候一定会有人下场拿这件事黑他,你们就等着吃瓜吧。]
    [@瓜田制造机:一些风声,某颜值天花板爱豆的爸爸抛妻弃子,现在儿子红了,回头来要挟,要天价赡养费,又是一处人间真实的狗血大戏。]
    这些瓜很快被搬运到其他地方,一时间流言四起,尤其是饭圈里的不少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虽然和事实出入并不大,但公关团队有意模糊了吸·毒,是为了让之后方觉夏的自我揭露更加有冲击力,另一方面,他们暂且没有找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圈内风波的不成文规定也是不将对方团队摆到台面上,但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方觉夏的受害者形象必须早一步进入大众视野。
    所以他们将那个引发这一切的父亲,暂且推到了对立面。
    这件事方觉夏挣扎过,如果影响的只有他自己,或许他会放弃这种公关手段,但他不只是方觉夏,是Kaleido方觉夏,他背后还有五个陪他共患难的队友。
    他要肩负的太多。
    团队在最快的时间里,安排赶出各大公众号和微博营销的稿子,保证后续主动权的把握和舆情控制,每一份稿件都由专门的撰稿人来完成,唯独方觉夏的澄清稿,是他自己亲手写的,团队只是帮他润色修改。
    稿件终于定下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一夜未眠的方觉夏坐在桌子前,亲手抄写了自己写下的澄清稿,拍好照片,发布在微博上。
    [@Kaleido方觉夏:分享图片]
    [非常抱歉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在这里,我有几件事想要与大家坦白。
    首先,我的父亲是一名常年服用违禁品的瘾君子。在我小学时,父亲前途断送,以致性情大变,起初是酗酒,动辄打骂我与母亲,后来染上违禁品,完全变了一个人。我们在家庭暴力和毒品阴霾中煎熬了五年,在我十三岁生日前夕,他卷走家中不多但却是我们赖以生活的存款,和所有值钱的物品,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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