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他们帮你做个笔录吧。”张勇说。
    林濮应了一声,回头看舒蒙:“你在外面等我。”
    “嗯。”舒蒙道,“别紧张。”
    等林濮进入了屋内,舒蒙就晃出了门。那狭小的派出所大厅里,密密麻麻已经站满了人,那些人等他进来都息了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舒蒙没理他们,出了门去。
    他出院的第二天,距离自己的假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还能做些事情……舒蒙并不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最佳状态,虽然能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节奏,但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迟钝和在一些事情上的力不从心。
    想重新拿起刀解剖的话,不知道还要恢复多久。说实话,他很想念那种感觉。
    舒蒙边想着,边划开手机。昨天给许洛发了个微信,感谢之前那件事的帮忙,早晨才发现许洛打了个电话给他。
    村里信号不太好,舒蒙边踱步边找信号,边给许洛回了个电话。
    “舒老师?”许洛道,“你忙完了?”
    “刚看见你的电话。”舒蒙说,“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
    “没什么,你刚从医院出来,应该和林律师团聚一下吧。”许洛道。
    “嗯……谢谢还是要谢谢。”舒蒙说,“没有你的话,这件事没那么顺利。”
    许洛道:“但这基于他的信仰,普通人的话,我们可能到现在都想不出办法来。”
    “对了。”舒蒙想起来今天的目的,“之前你说想让我们帮忙的事呢?”
    “电话里没法说清,可能需要见一面再说,在这之前,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我还要去出一趟差。”许洛道,“不急。”
    “嗯。”舒蒙说,“那你随时联系我。”
    “好啊。”许洛说,“挂了,舒老师。”
    舒蒙确实还挺感激许洛,但他也确实对许洛还有点戒心。在沈泰潘贤正的案子里,如果潘贤正这里没有许洛想的那个办法,利用潘贤正最顾忌的信仰对他不断进行心理暗示的话,他不至于在最后把实情全部倒出来。
    法律上,这部分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界定,而且潘贤正清醒过来后,也统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疯魔的态度源自于对信仰的恐惧,所以 没有人怀疑过……但这也是许洛令人恐惧的地方,舒蒙甚至觉得,和对方打个电话,对方都可能会给他什么暗示。
    许洛再三强调自己没有这么神,却已经给舒蒙甚至林濮带来这种压迫感了。所以……如果能给许洛发个红包两清的话,真是多少钱他都愿意。
    但许洛说让他帮忙的事情,舒蒙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在意。
    他把蓝牙耳机插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下午阳光不错,已经是春日了,来时看见大片的油菜花田遍布,黄得一望无际的温柔。舒蒙已经在医院过惯了这种闲暇时光,放松的时刻,当抽离了心里那些放不下的恐惧之后,所有的都可以宁静下来,开始感觉人生可以有大把能浪费时间是件开心的事情。
    林濮在里面待了多久,他就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太阳下山,舒蒙开始觉得有点冷的时候,一看手机已经下午五点。
    没有高楼的地方,远山和夕阳是粉蓝交加的颜色,还有团簇着的飞鸟。
    舒蒙哆哆嗦嗦站起来,把外衣裹紧,又重新回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门口的人散了一些,林濮显然还在里面没出来,派出所的椅子上坐了几个人,舒蒙发现还有昨天他们一起去她家拿信的那位婆婆也在其中。
    她看见舒蒙,浑浊的双眼盯着他看了一会。舒蒙想了想,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婆婆,是我,还记得我吗?”
    “哎……”婆婆点点头,撇过了眼去。
    旁边几个大妈也面色不善,看见舒蒙之后便道:“你是和老杨家那孩子一起过来的那个小伙子吗?”
    “嗯。”舒蒙承认道。
    “他为什么忽然回来?”大妈说,“我们这里忽然被警察封了村子,等着随时要审问,一个都不许出去,就是因为他回来了,还带着那么多警察回来了。”
    “是啊,好端端的,说要重新调查。”另一个大妈道,“……当年、当年不都调查过了吗?”
    舒蒙看着她们,扶了扶眼镜,闭上眼叹了口气。他酝酿了半晌,露出了浮夸悲伤的神色。
    三个大妈和老太太马上都看向了他,一脸警觉又很想听他说下去的样子。
    “他太惨了。”舒蒙垂着眼,“自从父亲死后,妹妹的医药费都由他承担。他到了这个岁数,没有结婚,以后可能也没办法有孩子……过得太辛苦了。”
    果不其然,这个话题稍许引起了一些共鸣,一个大妈道:“……他还没结婚啊?”
    “谁敢和他结婚呢。”舒蒙长长叹了口气,“你看他,长得也不错,人也不错。只是又没钱,又还有个拖油瓶妹妹。妹妹从小没妈妈,只有个爸爸,现在爸爸也没有了,想想如果是自己家孩子,这可怎么办。”
    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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