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直言道:“医馆中经验丰富的医匠都被董太师带走……这位神医既有如此本事,为何没被宣召?”
    抓了一堆医术普通的医匠,却让所谓的神医流落在外,董卓像是这么傻的人吗?
    听到戏志才的质疑,挑夫有些不高兴。因为阶级差异,上层人士也许会看不起医者,他们这些活在底层、指望医师救命的人可不一样。何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神医的厉害,对这位“活神仙”推崇至极,由不得他人轻视。然而二人一副文士的打扮,他招惹不得,只好忍气道:“当然是因为神医淡泊名利,只想为小老百姓救死扶伤,从未想过加官进爵的事……那么多医师都被董…太师带走了,如果不是神医怜惜我们这些穷苦贱民,留下来为大家治病,我们这些人哪有活路在?更何况,神医那可是神仙手段,只要捏个手诀,立个障眼法,又岂是董…太师能够找着的?”
    从挑夫的语气变化可以看出,他几次想大骂董卓,却又深深恐惧于董卓的淫威,只能不甘不愿地尊称一声“太师”。
    想想也是,以董卓对普通百姓的迫害,上至富豪乡绅,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对他痛之入骨。
    虽然挑夫说的什么“神仙手段”让崔颂感觉很不靠谱,但他还是决定去见见这位神医。
    也许这人当真医术了得,所谓的神仙手段正是其他人对他医术的一种夸赞呢?
    于是崔颂给了挑夫几枚小钱,让他带路。
    挑夫带着他们七拐八拐,从相对干净整洁的街道,一直带到更偏僻、更拥挤、更脏乱的贫民聚集地。
    就在崔颂怀疑挑夫是不是要带他们到偏僻混乱的角落谋财害命的时候,挑夫终于在一处仅容一人通过、堆满垃圾与杂物的巷口停下。
    崔颂的手犹按在佩剑上,就见挑夫郑重地朝前方行了个跽拜礼。
    “就是这了。”
    挑夫往旁边让了让,崔颂终于见到了神医的居住地。
    这是一座顶上盖着茅草、十分粗糙的土坯房。不似现代农村土坯房那般平整稳固,眼前这间矮小的房屋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土坯,由泥土块简单砌成,墙面凹凸不平,毫无牢固性,让人忍不住怀疑——一旦下雨,这座泥土房会不会变成泥水倒下来。
    门口仅六尺八寸长,崔颂与戏志才需要弯腰才能进入。
    或许是来得巧,屋里并没有其他病人。崔颂打量屋内摆设,发现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仅仅一个土炕,一张草席,一个破烂的箱子,和一把椅子而已。
    一个矮小黑瘦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草席中央,见到他二人,不起身也不打招呼,神态平静,好似真有几分武侠小说中的高人模样。
    崔颂讲明来意,那神医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坐在旁边,也不拿案几和脉枕垫着,就要给他把脉。
    把了左手把右手,神医掀开眼皮,瞅了瞅他的面色,慢悠悠地开口:“阴阳失衡、热邪内侵,最近有点上火……”
    崔颂想到舌头上的一粒泡,觉得这“神医”还是挺靠谱的。
    然而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降火,因为戏志才就在旁边,他不好直说自己的怀疑,只能曲线救国,先提起自己几个月前的脑伤,再借着后遗症的名义,隐晦地询问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神医仔细地打量着崔颂曾经受伤、但现在已经连疤痕都看不见的额头,说了一大堆医理,大意是:头伤最为复杂,虽然皮肉已经愈合,但不知道里面怎样,需得先服一剂汤药,看看效果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说完神医撩开土炕旁边的帘子,从一个类似狗洞的后门那儿钻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
    “这是第一帖药,你且喝了,十日后再来。”
    神医递药的中途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截住。
    “这是什么药?”
    戏志才抓住药碗的另一侧,盯着那黑漆漆、散发着驳杂草药气味的汤汁,眉峰渐渐蹙起。
    神医冷下脸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来我这看病,就要遵守规矩,听从医嘱。若是问七问八,便请移步,出门右转到别的医舍去。”
    崔颂心想这人难道是怕被他们偷去药方,所以不愿意透露药的成分?
    虽然知道古代的技术人员大多敝帚自珍,但对方未免也太小心了。哪怕他们知道这剂中药的所有成分,不知道各种药的剂量也配不出药方来。要是胡乱用量,不但可能没有效果,还可能把良药变成毒药。
    眼见神医好像动了真怒,用力将手往回收,似要夺回药碗,将他们赶出去。崔颂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喝了这碗药再安抚神医的情绪,哪知戏志才分毫不让,既不让神医夺回药碗,又阻着崔颂,不让他碰这碗药汁。
    正当僵持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哭号。
    “任神医,求你赐下神符,救救我的孩儿吧!”
    这哭号声听得崔颂眉心一跳,他盯着那碗汤汁,用力洗了洗鼻翼,发现碗里飘来的不仅有草药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焦味。
    崔颂眼皮子一抽,内心被三个字符刷屏:
    W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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