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味道染在窗帘上,随风飘了进来。
    她张开双眼,黑色瞳孔下是一片清明,完全没有熟睡后的迷茫。
    门后的椅子安然抵在那里,丝毫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翻过身贴紧枕头,连被子都是他留下的味道。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她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换洗一番后,穿着整齐的她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两边来回观察了几秒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无人状态下的客厅更让她安心不少。
    陆衍之一边单手整理系好的领带,一边沉静地走向客厅。他并不见得睡得有多香,不是床不够大、棉被不够厚,空调马力不够强,而是内心的梦魇在作怪,知道她就在对面房间,只要走几步,他就能见到她。
    偏偏他就不敢去实践,因为她会生气。
    他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胆量渐渐被禁锢在冯惠然的情绪之下,他慢慢开始顾忌她的喜怒哀乐,她稍稍一不高兴,他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对她,他从最初的不耐烦,变成现在的心痒难耐。
    经过红酒架时,他瞟了眼玻璃里映出的人影,呵,面上还算正常。
    他顺着食物散发的香味走进厨房,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在煎鸡蛋,一旁的碟子里还有已经煮好的火腿片和一点生菜。
    冯惠然满心放在平底锅里的鸡蛋上,油受热而泛起的滋滋声响持续而低调地磨着她的耳朵,让她无意识屏蔽了外界的任何动静。
    “多做一份。”
    陆衍之低沉浑厚的嗓音就像一块石头打破她引以为豪的冰墙。她恍然抬头,就能看到伫立在门口的高瘦身影。
    今天他穿的是银灰色的衬衫,配的是墨蓝色条纹领带,给人的感觉是一丝不苟,过分严谨,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陆衍之没等她回答就离开了,他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普通的情侣或夫妻,她为他做早餐,他只需坐在外面乖乖等着,吃完了早餐他还能帮她洗碗,这样的桥段几乎每天都在全世界重复上演,对他来说却是新鲜感十足,期待值爆棚。
    因为他一句话,冯惠然差点把锅里的鸡蛋煎坏了。和他想的不一样,她只觉得他刚才那句话是命令,她就像是他家里的佣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意义。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便宜的着装,再粗略算算他那一身衣服的价钱,她和他有着天壤之别,用什么计量单位测量距离已经无用。
    所以,他说的话,她就该听吗?
    没过几分钟,冯惠然在他故作冷静的目光下端了一盘子出来,坐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吃了起来。
    陆衍之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须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的呢?”
    “要吃,自己做。”她拿刀叉的手势过了多年依旧标准,说完继续心安理得吃着差点被煎坏的鸡蛋。
    她一刀刀割在火腿片上,仿佛也割在他的心头上,只是不见血,不显得那么残忍。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发出激烈的反驳,她抬起脸,对上他恼人的目光,淡淡地问:“你生气了?”
    他该生气吗?陆衍之知道没必要。他需要为这点小事发怒?说到底,她更有资格恼他,不给他做早餐也是有理有据。
    “如果是梁云兮,你就不会生气了。”她轻笑,像是讽刺。
    陆衍之拧起眉头,语气里埋着烦躁:“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冯惠然也知道拿死人出来说话实在不妥,但梁云兮偏偏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还用自杀躲过法律制裁,更将自己推入洗不清的境地,她不该恨吗?
    “她爱你爱到可以做这么多事,甚至可以去死,这不该说吗?不像我,连做份早餐给你都不愿意。”
    冯惠然何止在给自己扎针,更是在陆衍之身上硬生生挖出一个洞。
    他的后牙槽紧咬得隐隐作痛,所有负面情绪只能抛到边境,任由沙尘和岁月掩埋掉。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要再揭开自己的伤疤撒盐了。
    “为什么不?”她讨厌他故作镇定,故作看清一切且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又怎能体会到同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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