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亭这次特意留神了背后,发现某人真的鬼魅一般,忽隐忽现。
    袁亭以为这人是故弄玄虚,让自己看不到他的踪迹,结果孟戚某次消失的时间长了一点,袁亭惊疑地停住脚步。
    没过一会,一个轻飘飘的身影从墙那头的屋檐翻了过来,手里多了一个细绳扎好的纸包。
    纸包外面有杏花标记,正是城里有名的点心铺。
    袁亭仔细一算,那家铺子可不就在这里的对街拐角吗?
    孟戚这是一边在屋顶上走,一边搜寻卖点心的铺子?
    袁亭气得都要懵了。
    这要换成平常,如此嚣张的行径、欺人太甚的行为,他说什么都忍不下去。可是经历了方才那一场闹腾,袁亭已经看出来孟戚就是这么个目中无人的性子,他今早找上门也不是真的要打,而是想在鲍冠勇面前揭穿孟戚的别有用心,孟戚要是动手才正中他下怀呢!结果没想到孟戚跟自家师父的关系,这下简直一败涂地。
    但败归败,袁亭心里依旧有一股气,他冷着脸带人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宅子。
    这是一所空宅,县城并不繁华,总有一些屋子卖不掉,又没人住。
    风行阁掌握着城里大大小小的消息,袁亭知道在哪些地方谈话足够隐蔽,还不会有人注意。
    宅子很小,却很干净,显然有人一直打扫。
    袁亭黑着脸,手上却不慢,还熟门熟路地从墙角摸出一罐茶叶,将装满水的茶壶放上小炉子。
    东西十分齐全,他拿着也很顺手,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孟戚挑眉,轻讽道:“看来今天有人存心闹事,‘下山虎’?虎啸山林,连山都不要了的虎,真真有恃无恐!”
    袁亭压着怒气,给炉子添了火炭,沉着脸说:“孟国师不用指桑骂槐,我所恃者,绝非师父。”
    “哈!”
    孟戚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要不是鲍冠勇,袁亭至少也得鼻青脸肿小半个月。
    “掷暗器入窗,确是……不妥!”袁亭咬牙道,“只是以你二人的武功,那暗器根本打不中。”
    况且孟戚的武功比他想象中还要高。
    “哦?打不中,不会出事,就可以乱砸?”孟戚也沉下脸,他才不搭理这是谁的徒弟。
    江湖人跟读书人都很看重师徒辈分,可是军中不是!同僚之间可以讨教,上官可以点拨下属,做将军的还能找兵卒讨教养马的方法,尤其鲍冠勇做过楚朝边军教头,真要论起来他徒弟都能塞满这座县城了!
    孟戚是不想论这个,其实他还教过鲍冠勇几天兵法。
    昔年十四岁的小将,大家担心这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不小心折了,都有意无意地在鲍冠勇面前露过一手,让小将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领兵打仗万万不能犯了自大的毛病。
    后来留着鲍冠勇在边疆,也是担心他年轻气盛会闯祸,加上鲍冠勇喜欢在军中不乐意过太京那种被御使盯着吹毛求疵挑刺的日子,于是让他在军中慢慢立功,培养威望,将来好接手——
    算了,哪还有什么将来。
    孟戚想到鲍冠勇被诬陷夺官流放,又重病不起,这才遇到了那个姓裘的。昨日鲍冠勇装病,袁亭急着为他求医的样子不似作伪,心里的怒火就稍稍减了几分。
    不过,火还是要发的。
    “墨大夫一整日都在为人诊治,你大清早的闯来喊打喊杀,倒是你有理了?”孟戚咄咄逼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袁亭吵醒了墨鲤。
    袁亭面皮涨红,有心要反驳,可又知道了墨鲤不止救活了好几个人,还给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
    尽管鲍冠勇看诊回去后态度变了,要他们师兄弟放弃多年抱负,不参与宁王起兵之事让袁亭异常恼怒,可也不能迁怒到一个大夫头上去,哪怕这个大夫看上去跟孟戚是一伙儿的,像是一起鼓动过鲍冠勇……
    不!袁亭痛苦地闭上眼,鲍冠勇装病是在一个月之前,那时孟戚还远在千里之外呢!
    师父他是早就有了退缩的想法。
    十几年了,风行阁存在都有十几年了,他们师徒九人都存着复楚的想法,为了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师父究竟怎么了?孟戚后来又给他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
    “惊扰墨大夫,是我的不是。但国师与楚元帝的仇怨,祸及心念楚朝一心复楚之人,这又怎么说?”
    看着额头青筋突起的袁亭,孟戚终于回过味了,这是以为自己搅乱宁王起兵的事,源于恨楚帝无情,见不得楚朝光复。
    孟戚脸上的讥讽笑意慢慢消失,他忽然出手,直接将袁亭的脸压在了面前的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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