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黄六还是斥候营首领,全是自己把自己推进了死路跟陷阱。今日齐朝斥候是一方,荆州水军是第二方,黄六以及指使他的人是第三方,老夫估猜这个人极可能是第四方……即使我们登岸抓人,也只能看到被利用的荆州兵将,尚不知他究竟怎么说服的荆州军或荆王,可他既然有意挑拨两方,必然不会就此收手。”
    “这——”
    陶娘子听得心中焦急,想要追问,又生生忍住了。
    孟戚只是过路,原本与这件事毫无干系。陶娘子自问她能厚着脸皮问,都因幕后之人冒用国师之名算是跟孟戚结了仇。若是没有这一茬,陶娘子觉得连话都不好出口。
    江湖人都不愿沾手官府的事,孟戚可能不管齐朝还是遗楚三王都不想沾手。
    陶娘子想得很多,愈发沉默。
    墨鲤传音给孟戚:“不是西凉人?”
    “不是,两者风格不似。阿颜普卡用几十年慢慢筹备,以有心算无心,虽然是野心勃勃的枭雄,但是长久不见光的生涯消磨了他的志气,凡事都格外谨慎小心。这人用的是阳谋,如沙盘布子挥手即成,更对自己信心十足,这是谋士的作风,他不会长久地隐蔽自己,一旦动手就一定会要个结果。”
    孟戚的眼睛在火光里隐隐发亮。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之前的阿颜普卡是唤醒了他沉寂许久的谋算斗智之心,现在这个无名之人更是直接添上了一把火。
    “大夫,遗楚三王麾下可能有高人。”孟戚的语调都改变了,他看着通红一片的江岸,喃喃道,“要隐藏自己,又要保有一定的权势,只能选择三王了。他表面在为三王效力,眼睛却不止停在江南一地,他真正效命的主公……是他自己吗?还是一个被他看好的年轻俊杰?”
    忽然发难,想要荆王跟齐朝开战,是在谋划什么?
    墨鲤随之沉思,然后他叹了口气。
    “大夫?”
    “没什么,只觉得天下……野心勃勃之辈,当真不少。”墨鲤深深皱眉道,“阿颜普卡不知在何处,如今又多了一个想要齐朝跟荆王开战的人。”
    孟戚闻言失笑道:“自古有野心的人从来不少,少的只是有实力又有野心的人。至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夫,我与你并非话本里的侠客,跟我们作对给我们找麻烦的人不会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来,遵守前面不倒下后面就绝对不出现的规律,世事不会像书人口中的惊奇异志。天下这么大,更无‘世间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墨鲤毫不留情地揭底道:“你之前还说乱世淘尽了才子能人,只剩庸才小人。”
    “咳。”孟戚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江水滔滔,船在内劲的推动下走得极快,五六里水路转瞬即逝。
    墨鲤上岸之前,特意问了陶娘子,客栈伙计练的铁布衫功夫从何而来。
    陶娘子自言是蜀地带回的几本武功秘笈,她的堂弟脑子直,刀法学不会,暗器学不会,内力更学不会,只有挨打的横练功夫颇有天分。
    墨鲤摇摇头,伸手给伙计诊脉。
    “无论何种功夫,皆是过犹不及,强练伤身,需得有人时时刻刻指导。令弟功夫虽然大成,但是经脉暗伤也不容小觑,现在看着无妨,一旦年过不惑,暗伤便会发作。”
    墨鲤一边说一边报药方,他正要寻孟戚要纸笔,却见陶娘子在旁边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是把药名跟分量记了个八成。
    “你懂药理?”
    “不敢,奴家有些暗器淬毒,便粗粗学过一些,并不会治病,记药方倒还可以。”陶娘子低首答道。
    墨鲤顿了顿,然后将药方再次报了一遍,等陶娘子复述一遍之后,才继续道:“文火煎药三次,先服三个月。三月之内我与启行兄会再次来到此地,介时再行诊治更换药方。”
    他不提去向,也不说追查今夜的事,陶娘子却似是吃下一颗定心丸。
    ——会回来就好。
    客栈没了固然心痛,可是身边仅有的亲人是绝不能出事的。
    陶娘子更从墨鲤语气里听出一丝端倪,或许这二人渡江而来,也不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可能会涉入荆州之乱象。
    孟戚脚一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就已经轻飘飘踩在了岸上。
    “那对祖孙就拜托店家娘子了,带他们去村落安居即可。”
    陶娘子垂首应下,知道孟戚二人就会在此处离去,于是赶紧道:“多谢孟国师,多谢……”
    她忽然卡住,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墨鲤。叫大夫有些随意,称老先生吧,没有姓氏又有一些不够敬重。
    正犹豫之间,后背就被伙计那蒲扇大的巴掌推了一下。
    “他……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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