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让孟戚颇为意外。
    龙头会的帮众良莠不齐,他们不是锦衣卫,也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做不到行动时悄无声息。这些江湖帮众时常给人的感觉像是乌合之众,龙头会倒是懂得扬长避短,至少不会出现一开口就把人得罪到天边儿去,然后招来杀身之祸。
    于是孟戚特意打量了蔡老爷子几眼。
    不管是正义凛然还是满脸奸猾,都不影响龙脉对一个人的看法。
    这样精明的当家人,更没有可能因为办事不牢靠,大意把事情泄露出去了。
    孟戚这边还在琢磨,那边池塘里的人都开始哆嗦了。
    账房是被吓的,另外两人则是气出来的。
    平白的一场无妄之灾,都是龙头会那边惹出来的,当着面拉了四帮十二会说是要铲除圣莲坛分舵为民除害,背地里却跟杀手组织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想要质问,这话到了喉咙口,长信帮主又咽下了。
    靠六百两金子的来历猜测的事情始末,哪怕真相跟他们猜的一样,然而没凭没据的,不管是发作还是质问都落不到好,根本不能让道上的江湖兄弟心服口服,还得罪了蔡老爷子。
    那两个武功神秘莫测的高手抬脚就能走,他们却要在豫州道上继续混饭吃,口不择言得罪了龙头会的蔡老爷子,以后怎么办?
    就算龙头会今天在这里栽了,可破船还有三斤铁,他们撞不起!
    长信帮主憋屈得肺都要炸了,斜眼看身边的龙头会账房,在水底踢了账房一脚。
    账房宛如惊弓之鸟,吃了这一记,顿时歪倒在水中。他惶急地试图站起,双腿蹬踏得池塘底部泥沙翻涌,池水变得更加浑浊了。
    账房跌倒之后呛了一口水,随即剧烈地干呕着,问题在于他是低头对着池水吐的。
    杜镖头神情大变,立刻跟着长信帮主往岸边跑。
    这次孟戚没有阻止他们。
    墨鲤眉头紧皱,忍不住偏开了头。
    鱼嘛,总会在意水。
    即使不会下水,也会多看几眼的,这是天性,控制不了。
    ——好比沙鼠对着糖糕,如果是一盘子难吃得要命的糕点,还非要放在沙鼠面前,沙鼠估计会浑身难受。这种情绪很复杂,因为说不清觉得碍眼,还是心痛好好的食物被糟蹋成这副模样。
    墨大夫原本对这池死水就很嫌弃,这会儿更要命了。
    于是他忍不住抬手,一道劲风将还在哇哇大吐的账房掀出了池子。
    账房带着身上缠绕的水藻,满身泥沙,带着混合呕吐物的脏水一起,哗啦啦地在地上滑出四五尺远,最后狼狈不堪地趴在了蔡老爷子脚前。
    饶是见惯江湖风雨的蔡老爷子,眼皮也跳了跳,差点后退一步。
    好在账房是个晓事的人,没伸手抱蔡老爷子的腿,而是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求饶:“老爷子,您听小的解释……小的没说,真的没有说任何对龙头会不利的事,就……就只有金子,可那天很多人都看到了。”
    有长信帮主跟杜镖头在这里,账房不敢蒙混过关,只能拼命为自己狡辩。
    他不知道蔡老爷子刚才在外面听到多少,可是孟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蔡老爷子已经踏进院子了,而且那会儿说的还是龙头会拿了金子办了事却有意透露消息的猜测,账房脑袋嗡地一声,心知不好。
    龙头会每年过手见不得光的钱财不知有多少,就算暴露出来也没什么,哪家帮会没有这些东西?可要是涉及到龙头会上面的人甚至蔡老爷子的谋划,天晓得这笔交易里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他只是个账房,命搭上都不够!所以现在只能装傻,装作没有想到这里面的关窍,再苦苦诉说这些年他为帮会出的力。
    蔡老爷子叹了口气,想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果硬生生地被臭气堵回去了——账房身上的味道,正一阵阵地往蔡老爷子鼻尖凑。
    孟戚笑眯眯地望向墨鲤,大夫做得好啊!
    墨鲤:“……”
    这还真是赶巧了。
    烂泥的腐臭味,比血腥味更令人无法忍受。
    武功高的人尤其受罪。
    蔡老爷子年纪大了,闭气对他身体不好。
    这大敌当前的,没准还要动手过招呢!要是被臭得闭气,然后动手的时候气脉不畅,内劲接不上导致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岂不成了笑话?
    长信帮主面露讥笑,显是看出了蔡老爷子的难处,换做他早就一脚把人踢开了,奈何蔡老爷子义薄云天,把道义挂在嘴上讲了一辈子,即使杀帮中叛徒,也得开香堂召集帮众把事情讲清楚了再动手,说杀人就绝对不折磨人,怎么都不能在江湖同道面前伸脚将一个苦苦求饶的手下踢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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