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戚想了好几个理由,事情本来也是如此——除了治病之外,他对大夫很感兴趣,因为他们是同族,有共同的秘密,所以迅速熟络起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放下了对彼此的戒心,变得根本不像病患与大夫了。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用一副碗筷,无话不谈,挚友也不过如此。
    越想,孟戚的表情越是怪异。
    哪有一心想要帮对方置办贴身衣物的挚友,哪有怀疑对方做梦见到一棵树就恨不得把人摇醒的挚友?这种挚友,不会被打吗?
    一切都有迹象,他却不知为何忽略了过去,从未想过这里面的原因。
    “大夫,我很抱歉。”
    孟戚毫不犹豫地开口了,大夫尽心尽力地为自己治病,自己脑中却盘算着这些念头,不道歉怎么说得过去?
    “我打算今夜就离开野集,大夫明晨再启程,我们可以约定在太京城外的长亭柳道碰面。”孟戚恢复了初见时的神态,就像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行。”
    墨鲤脱口而出,孟戚随时都会发病,怎么能让他自行离去。
    孟戚眼神一凝,紧跟着他看到了墨鲤的表情,眼里的光彩又消失了。
    “你还欠着诊金。”墨鲤找了个理由。
    说起诊金,孟戚就想到了打劫来的钱袋,虽然这些天来他们花用的都是刘将军的钱,但是不止大夫用了,他自己也用了。
    “我手边欠缺药材,配不出宁神丸,没有这种药,你哪儿都不能去。”墨大夫镇定地说,神情自然,语气从容,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孟戚的影响。
    老师说了,君子应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耳朵可以红,表情不能变。
    千万不能给敌人看破自己的机会。
    ——等等,为何是敌人?
    墨大夫陷入了深思,难道因为孟戚的身份跟武力,他不止把这人看做了同伴,还当做难得的对手?不对啊,在没有认识孟戚之前,他对前朝国师确实有一试身手的好奇心,后来被迫打了一整夜的架,那些好奇心就全部没有了。
    实力不如对方,自己稍逊一筹。
    唔,应该是太京金龙现真身时给他留下的坏印象,摇身一变从胖鼠变成金龙,这种仗着体形逗弄其他龙脉的行为,幼稚!
    歧懋山龙脉心想,我就不一样了,君子之道,秦老先生言传身教。
    墨鲤心情稍微好了些,他宽容地想,怎么能跟病患较真呢?
    同一时刻,孟戚也放松下来,他想:大夫到底是年轻,为人处世没有经验,换成自己估计已经把对方赶出门了。不过这事确实是自己不对,要告诉大夫,不能让他以后被别人骗了。
    互相认为自己比较成熟,要包容对方的两人:“……”
    尴尬的气氛消失了,可是现在的气氛也不对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戚觉得墨鲤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墨鲤觉得孟戚似乎想要劝自己,劝什么?劝自己把他赶出门吗?
    “你刚才的症状,以前出现过吗?”墨大夫严肃地问。
    “没有。”
    必须没有,就是有也不能说啊!
    “那之前呢?”墨鲤绷着脸,继续问,“遇到我之后,今天之前。”
    “……”
    孟戚又有了那种站在危房上摇摇欲坠的感觉。
    总觉得一句话说不对,就会摔下去,而且再也爬不起来了。
    “大夫,这样的事,是不应该直接问的……”
    “你是我唯一见过的同族。”墨鲤若有所思,他渴望寻找同伴,太京龙脉会不会希望有一个爱侣呢?檀郎谢女,般配的夫妻本就是世间美事。
    孟戚下意识地皱眉,本能地反驳道:“我心悦你,并非因为你是同族。”
    好半天没听到大夫的声音,孟戚一抬头,就看到墨鲤复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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