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奇闻箫要听什么,还没问出来,池野右边的耳朵就被塞进了耳机。
    是下雨的声音,很催眠那种白噪声。
    闻箫问他,“白噪声可以吗,还是轻音乐?”
    “现在听的就行。”见闻箫要把另一边的耳机也塞过来,池野开口,“一起,一人听一边怎么样?”
    “好。”把白色耳机在自己耳朵里戴好,闻箫手盖在池野的眼睛上,“快睡,时间到了我叫你。”
    光线被阻隔,眼前变暗,池野压制着的困意浮上来,全身涌起倦怠,“好,那我睡会儿。”
    等确定池野的呼吸变得平缓,闻箫注视着他眼下的青影,好一会儿,才端正坐好,开始做题。
    许光启手机忘在了办公室,回来拿上准备下楼回礼堂,经过教室时,无意识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他停在了走廊的窗户边,没再迈动步子。
    隔着玻璃,能看见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两个少年挨着,一个坐得端直,蓝白色的校服整洁清爽,连领口都翻折得规整,正略低着头,握笔做题。
    旁边那一个趴着,脑袋枕在手臂上,朝右边侧着脸,已经睡着了。校服领口歪歪斜斜,拉链估计又没好好拉上,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散漫模样。
    一条白色耳机线连在两人中间。
    雨已经停了,天光亮起来,教室里乱乱糟糟,许光启悄悄拿出手机,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对焦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大概就是他喜欢当高中班主任、喜欢教这群少年人的原因。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天天闹腾得让人头疼,时不时能把人气得原地昏厥,偶尔闯出来的祸不大不小但收尾费心费力——
    但,不就是因为朝气蓬勃、天不怕地不怕、一切都有无限可能,所以才被称作“少年”吗?
    他自己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变得圆滑而平庸,但他也曾想过仗剑走天涯,想过触摸天外天、成为人上人。
    他一直怀念的年少时的无所畏惧,在池野,在闻箫,在很多少年人身上都看到了。
    上晚自习前,教室里闹哄哄,许光启在教室门口板着脸招呼,“整层楼,就我们班声音最大,让你们把音量放小一点,是要了你们的命还是什么?”
    他吼完,教室里能稍微安静一分钟,等他走了,分贝又立刻恢复。
    许睿激动得就差原地起跳了,“靠,闻箫,从今往后,你就是箫哥!你那一套搞物理的思路太牛了,重点是我竟然全听懂了!”他与有荣焉:“我回来路上,不少隔壁班的尖子生都觉得闻箫牛爆了,算他们识货!”
    闻箫听见“箫哥”就想起“池哥”这个称呼,又忍不住想,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赵一阳抱着笔记本,捶桌子,“只恨我没有开录音,确实精辟,比物理老师念叨的思维模式实用,”他抱拳,“大佬就是大佬!”
    闻箫忽地想到,要是是池野,他会怎么回答?
    想来想去,闻箫答道,“过奖,承让。”
    许睿一愣,慢三秒说出来,“我靠,这一刻,箫哥仿佛池哥附体,只用了四个字,就表达出了好几个层面的意思!”
    赵一阳深有同感:“对,比如嘲讽。”他转向闻箫,一本正经,痛心疾首,“闻箫,你被池哥带坑里了!”
    指尖的笔被转出了花式,闻箫没有否认——自己确实被池野带坑里了,比如,早恋。
    到下晚自习,外面的雨势比之前大了。有伞的和有家长来接的都走了,外婆打电话问要不要送伞过来,闻箫借口跟同学用一把伞,让她在家不用过来,外婆年纪大了,半夜出门他不放心。
    做完化学作业,厚厚一本题集不用塞书包里背回去,闻箫往书包里放了几张卷子两个笔记本,轻轻松松挂在了肩上。
    踩着楼梯往下走,刚到二教门口,看清迎面走过来的人,闻箫停在原地。
    “怎么,看见你池哥很惊讶?”揽过闻箫瘦削的肩膀,把人罩在自己伞下,池野说话的气息还有点快,“担心赶不上接你,没想到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你,只好进来看看。没穿校服,门卫那里还是刷脸进的。”
    雨落在伞布上“噼噼啪啪”,衣服磨着衣服,闻箫抬眼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下午没看见伞,猜你应该没带,九成几率还准备淋回去。”顺势揉了两把闻箫的头发,池野扭头跟他咬耳朵,“要是感冒发烧了怎么办,嗯?”
    靠得近,呼出来的热气挠的耳朵痒,闻箫把耳朵贴上他的嘴唇,反向制止了他的小动作,“痒。”
    池野“被强吻”,听闻箫说痒,非但没离远一点,还朝着闻箫敏感的耳朵吹气,“呼,这样呢?痒不痒?”
    躲没地方躲,闻箫有点受不了,警告,“池野,别得寸进尺。”
    表情语气都冷冰冰的,就是一点也不凶,没杀气。
    池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有点幼稚,不符合自己一贯的形象,见好就收,终于肯站直,老老实实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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