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帮他做实地调研和勘察工作的马克在现场,无论台下挑剔的同行问出什么冷僻的问题,鲁本接不上来的马克都能接上。
    三来么,平时都是球星主教练才召开新闻发布会,今天居然轮到他一个“默默无闻的新闻工作者”,鲁本觉得自己不能更得意了。
    终于有同行不服气他这种“得意”,问了一句:
    “这么好,这么感人的报道,您既然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早刊出来。偏偏要等到今天,足总找安东麻烦了,才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邮报》就因为一篇报道,而大张旗鼓地为编辑和记者开新闻发布会:这种操作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了。
    鲁本被人卡到了蛇七寸,登时睁圆了眼,说:“问得好!”
    他脑子里飞快地斟酌,一面小心翼翼地作答。
    “这是因为我们偶然得知了伯纳德的病,这已经不止涉及到安东这位主教练了,这已经涉及到一个家庭的不幸与隐私……”
    鲁本这时低下了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当初一力想要将这个故事公之于众,想让这篇新闻稿打动世间更多的人,温暖更多的家庭。而安东不愿意,两人当时存在的分歧,却成了鲁本此刻最好的借口。
    “我之所以这样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刊发这篇文章,是因为……”
    鲁本陡然抬起头,嗓子哑了,满屋子的记者都看清了这个中年男人眼里的泪花。
    “是因为我也曾经有一个弟弟,和伯纳德差不多的情况……”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赶紧胡乱用手绢去擦,“我们这个家庭坚持了三年,送走了我的弟弟……我也期望他在那三年里曾经是幸福的……”
    一屋子的鸦雀无声。
    这样一篇报道面世,最难以承受的,其实是当事人的家庭。但凡有相似经历的人都能感同身受。
    刚才贸贸然提出这个问题的同行这会儿深深后悔,已经决定会后去向鲁本道歉去了。
    马克坐在原地,伸出手,轻轻拍拍鲁本的肩。他此前并不知道鲁本的家事,但是此刻却有点明白为什么鲁本会执意要追这个故事了。
    “我们了解了……史密斯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再问一些细节问题了吗?”有记者伸手,试图避开这个问题。
    可是这时候旁边坐着的《邮报》高层出来说话了:“各位,今天只是就本报关于桑德兰主帅安东的发现做个简单的通气,免得大家弄错了方向。”
    这时,与会的好多家媒体已经默默准备撤稿了——就算他们心存疑虑,不确定真相到底是什么,但至少绝不能把早些时候已经写好的报道就这么发出去。
    纸媒还好,还能撤稿。电视媒体则纷纷举手,希望能马上采访鲁本和马克,在有限的时间里收集足够的素材,在明天早间新闻时段赶一个“特辑”出来。
    谁知这时不知哪家媒体的关注点很特别:
    “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也就是说,对桑德兰主帅的指控不是没有根据的了?主教练本人佩戴的眼镜就是通讯设备,这一点没错吧!”
    鲁本被当场噎住,停了几秒钟,才拍着心口说:“是的!”
    他心里突然大叫不妙。
    如果他费尽心思做的这篇报道,恰恰成了指控安东最有力的证据呢?
    这不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可是在鲁本来之前,门德斯曾经转达过安东的意思,让鲁本和马克一切照实说,所有的后果,都由安东本人负责。
    这是安东一贯的作风:他总是护着球员,自己背锅;球员在场上表现不佳,教练组会负全责。这时鲁本实在是忍不住要想:
    如果这回安东根本就担不住这个责任呢?
    假设这个携带“违禁”物品的罪名坐实,处罚安东本人还是小事,就怕牵连整个桑德兰。桑德兰,升班马,以前的英超“升降机”,好不容易赶上个好年景,迎来了梅西与伊布,现在在联赛积分榜上排名第一,是英超存在以来最有希望创造“奇迹”的俱乐部。
    可如果足总处罚桑德兰,让他们降入英冠呢?这些球员怎么办,球迷怎么能接受?……百年俱乐部,能不能顺利存活下去可能都是个问题,安东怎么就轻言能够“承担”这个责任?
    可是门德斯转达的时候态度轻描淡写,似乎安东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事儿。
    对这件事的最终结果,看起来安东有绝对的把握。
    除了这几天,鲁本一向是把安东当个“对头”来看待的,这时候将安东前后的言行一想,反而又有点放心了:虽然他想不通安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既然安东觉得不是事儿,那就应该不是什么事儿——此人行事一向是这样。
    于是,他朝前来的同行们点点头:“就是这些,再细节的就请明天读报吧!”
    *
    第二天,《每日邮报》实力印证了“洛阳纸贵”这个来自中国的成语。报纸从早上7点起宣告脱销,《邮报》当即在当天上午安排了两次加印,其中一次是专供东北地区发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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