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卫国公府的人拦着,李隐又被宫中诸般事情牵绊,这日待他回得将军府已是深夜。此时李隐正骑着马回府。然而人尚未到府门,已见门外火光灼灼,竟是围了一行手持火炬的人。待得走近,李隐便认出了这些都是卫国公府的人。他尚未发话,一个衣履齐整的中年汉子已出来与他施了一礼。李隐瞥了他一眼,便知此人乃卫国公府的管事。
    李隐见了,心中顿感不妙。只脸上不显,冷笑一声道:“你们胆敢半夜围将军府?好大的胆子。”
    汉子听了,垂首道:“小人不敢。只因世子顽劣,未得国公首肯便私自离了国公府。小人得悉世子却是来了将军府上,又不敢硬闯,只好在府外相候。”
    李隐一听李潜来了,心中道了一声“夭夭”,也不理那管事,直直往陶华的院子奔去。往常这个时候陶华早已就寝,此番在院外却见主屋那头灯火通明。李隐瞧得心焦,脚下跑得更快。他一推门便见李潜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李潜见了他,嘴角一勾,正欲起身行礼。却见李隐行动如风,不过堪堪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往内室走去。李潜在外间候着,听得李隐唤了几声“夭夭,夭夭”,心中暗道:“原来先生小字夭夭……”只他李潜是永不可能这般唤她了。
    此时李潜正自思量,蓦地却听得脚步声走近,他知是李隐过来,方要开口喊叔叔,李隐却已抢先道:“你先生呢?”
    李潜瞧他神色,知他虽尚且自制,但显然已是盛怒。
    遂老老实实回道:“先生已是走了。”
    李隐听得冷笑了声,咬牙道:“好你个李潜!好得很!”
    李潜听他声气,原以为要受他一番为难。岂料李隐却是转身而去,一出门便唤了人,命人去了几处离京的要道查探。
    李潜见了,心中一急,上前拉着李隐袖子道:“叔叔……你放过先生吧。”
    李隐听得却是一笑,一手把李潜摔开道:“我与你先生是有白首之约的,谈何放过?”
    “可是她不情愿!”
    李隐回头看他,神色冷厉,“这是她与你说的?”
    “我问先生是否甘愿留在将军府,她是自愿走的!你以为我会似你一般逼迫她么?”
    李隐听得陶华是自愿要走的,霎时间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反复想着,“是我逼她的”——复又想起那夜她与自己道,不嫁他也不嫁旁人,胸口便如被重石压住般难受。李潜见他神色不妥,走上前唤了一声叔叔。然而李隐却似未察觉,又奔到大门前,一个翻身上马便直往京郊陶府而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隐胯下骏马方抵陶府门前。他下马扣门,只等了不久,丹砂便来应门。此刻时辰尚早,丹砂却已是穿戴齐整,李隐瞧她脸色估摸着她应是一夜未睡,遂也不等她招呼便朝陶华卧室走去。
    丹砂不敢拦李隐,只是在他身后跟着。李隐到得陶华房间,便去开了衣橱,果见橱内少了些她常用衣物,便向丹砂问:“陶华何时离府的?”
    丹砂也不隐瞒,“女郎是昨日傍晚时分回府的,收拾了些细软便走了。”
    “她带走的樱草?”
    “是。”楍魰在ΗáìΤáňɡSんúщú(嗨棠書щú)。Cοм獨鎵哽薪 請至リ嗨棠書щú嚸C0Mγúε渎絟魰
    原来陶华寻思她走后李隐势必追至陶府,她怕樱草胆小应付不来李隐,又想着丹砂毕竟与他熟悉些,便把她留了下来,只带樱草离开。
    “她可是与赤水先生同去?可有与你说要往哪去?行的是水路还是陆路?”
    丹砂霎时听他问了许多,只回道:“这些……女郎并无提及。”
    李隐听得睇了她一眼,丹砂心中不安,便垂了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方才打开衣橱,见她带了不少厚衣物,她是要往北方去?将军府之前送来的马车呢?”
    丹砂听得这话,头垂得更低了,“女郎……女郎便是乘马车走的。”
    李隐听罢笑了一声,只那笑声却叫丹砂心头直发冷。丹砂兀自惊虑,却未知李隐心中已是苦涩难言,倘陶华尚且畏马,今日也不会一去不还。李隐心中计较一番,又朝陶华书房走去,端看她是否留了甚么蛛丝马迹。
    待他入得书房,走到书案前,却见案上有一卷起了的画稿。也不知为何,他伸手便把那画展开来,甫见画中物事却是一愣。
    “这画……夭夭是何时所画?”
    丹砂听他声音微颤,抬眼看他,只见那素来冷厉的脸上竟是失了血色,一片仓皇。丹砂看得心中一跳,遂别开了眼,不敢细看。
    “我问你……这画是何时所画的?”
    丹砂又被他一问,方回了神,细细想了想道:“这画是女郎见了祝九娘那日画的,那碧色便是用将军拜师时送的点黛所制。”
    李隐听了,摸了摸那画上的颜料,喃喃道:“……好,很好。”
    及后丹砂又似想起甚么,与他说道:“是了,那日女郎从祝九娘处回来不久,便遭了蛇咬。故这画才起了个头。后来女郎手伤好了,也未曾见她再提笔。”
    李隐听得,手颤了颤,几乎要把执着的一角宣纸捏坏。
    丹砂见他神色,心中微异。那画她也是见过的,如何能叫李隐神色剧然巨变?丹砂一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便朝那案上画纸一看。只见那画如之前一般模样,宣纸上画了半株袅袅婷婷的碧色牡丹。
    “将军……这牡丹可有不妥?”
    李隐一笑,只嘴中却是苦涩,“你可知这牡丹是何品种?”
    丹砂回道:“知道,是欧碧。”
    京中何人锺爱欧碧?陶华又是为何人而画?
    李隐此番心中了然,却已是晚了。
    《天彭牡丹谱》:“碧花止一品,名曰欧碧。其花浅碧而开最晚,独出欧氏   ,故以姓着。”
    四大名种牡丹:姚黄、魏紫、赵粉、欧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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