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他的技术真的很一般,还因为紧张把口红涂出去了一点,笨手笨脚地赶紧用纸帮妈妈擦掉,一滴热泪却低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彻底慌了,他最怕看他妈妈哭,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好心可没有做到好事。
    他连忙道歉,褚妈妈大哭不止,却不是在责怪他。她总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女人,活在痛苦和扭曲的悲情世界里不可自拔。而且这种痛苦是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丈夫也好儿子也好,他们有着天然的性别差异,虽然有着浓厚的亲情,但白昼始终是白昼,永远不会懂夜晚的漆黑与寒冷。
    但在今天,她的儿子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去表达了对她的关心与爱护。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在镜子前停留这么久。即便脸上的疤痕和畸形的骨骼没有办法完全遮掩,但在褚勋给她涂口红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了。
    至此之后,褚勋总是会给妈妈化妆,他从妈妈和方浣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魔法一般的力量。化妆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但是如果它能够通过提升样貌从而让人自信快乐起来,能给灰暗世界中的人们一丝色彩,那这就是一种魔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褚勋才开始做视频。
    他有着上天恩赐的容貌,优越的家世,这些都让他在衣着装扮方面有着很好的审美和优势。回国之后他也短暂的工作过,工作时总会遇到那种邋里邋遢自诩“男人味”的直男——说白了就是臭烘烘一团,还要强行维持尊严坚决不用洗面奶沐浴乳不换衣服的直男。
    通过观察,褚勋觉得其实很多男性并不是不想好好收拾自己,只是很怕一收拾自己就会被别人嘲笑“娘”,长此以往的压抑,导致根本不知道怎么洗脸护肤,不知道怎么穿衣打扮,不知道怎么让自己更帅更有魅力,能够发挥自己的优势,吸引更多异性的注意力。
    自然界中雄性就是通过漂亮的皮毛和强健的身体去吸引雌性的,为什么到了人类社会中,反倒要标榜粗枝大叶不修边幅才够“男人”呢?
    褚勋觉得这种观念很畸形,于是他就开始发布那种很另类的美妆视频——谈不上化妆,就是教广大直男如何变帅。有时可能就是稍微修修眉毛,坚持洁面,刮胡子不留胡青……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非常有效。
    时代总是变化着的,以前总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现在,女性装扮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取悦自己。当她们自信起来后,也同样的会对男性的外貌“品头论足”,于是男人们也开始慌慌张张的照起了镜子,偷偷摸摸地买起了护肤品,认认真真地向优秀的前辈学习如何让自己变得帅气。
    褚勋的存在,简直就是逆天。
    方浣的印象中,能够让褚勋特别上心的只有褚妈妈。褚妈妈虽然后来心理状况转好了很多,但是因为身体上不可逆转的创伤,素质基础始终不太好,很容易生病。但她不太希望褚勋一直留在身边照顾自己,褚勋还年轻,他应该在最好的时间里去看这个世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天天守在一个地方。
    所以褚勋能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留在北京。
    而他现在突然如此匆忙地跑回美国,方浣只能联想到是褚妈妈出了什么事情。他在电话里沉默的时间太久,俞辉问:“浣浣?”
    “啊?”方浣回过神来,“怎么了?”
    俞辉被他反问得摸不到头脑,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不知道……”方浣说,“他如果回了美国的话,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他。你把他的航班发给我,等他落地我再给他发消息。”
    “好。”
    方浣和周唯赢吃午饭的时候神色一直很凝重,周唯赢问他怎么了,他简单说了一下对于褚勋的担忧,周唯赢也没有深想,故而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给褚勋留了很多消息,一直到周一的时候,褚勋才回复了他。方浣当时下了会去给自己倒水,他看着手机上的字,水杯里的水蔓了出来他都没意识到。还是CC看地上哗啦啦流水跑来给他关上,他才有了反应。
    “发什么呆呢?”CC开玩笑地说,“网上又有人撕你了?”
    “不是……”方浣把手机收起来,“没什么,走神了。”
    他钻去会议室里一个人呆了好久,晚上回家后,周唯赢见他样子失魂落魄的,以为他又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询问一番后,方浣只是摇头。
    “勋哥他跟我说,他妈妈去世了。”方浣愣愣地回答,“心梗,很突然。我到现在都有点没办法消化这件事……我见过他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看向周唯赢的眼神有一丝地迷茫,当他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他确乎是开始意识到这件事了,眼底里慢慢透出来哀伤。
    “我……我得去美国看他。”方浣说,“他现在一定难过死了。”
    “方浣,你冷静一下。”周唯赢说,“你现在跑去美国还能做什么?你能发泄的也仅仅只有你自己的情绪,你帮不到他什么的。而且这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做,你撇得下?”
    方浣垂头丧气,周唯赢说的没错,他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一味地任意妄为反而会耽误了更多人的工作。
    “好了,我知道你和褚勋关系很好,他现在出了这样事情你也会难过。”周唯赢说,“但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们都会经历这样的分别,年纪越大,经历地就会越多。除了节哀顺变,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方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到底,他没有经历过至亲至爱的永别。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不爱,反而心中有恨,那便连陌生人都不如。这样的事发生在了褚勋身上,他会因为见过褚妈妈而难过,可他也没办法去模拟揣测褚勋心中真正的感受。
    褚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国,方浣每天都会和他发消息,聊点开心的事情。他觉得褚勋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平静,也许他要比自己淡定,比自己释然。
    褚勋说:“如果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没有那么开心的话,也许离开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她……”方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后面的话。没想到褚勋却说:“我常常想,她真的开心么?她会不会只是想让我开心一点,而表现得好像被救赎了一样?”
    答案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但方浣知道,即便是现在的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对自己的脸完全释怀。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要化妆,遮掩得好好的才肯出门。他能用自己真实的脸坦然面对的只有那些最亲近的人,可就算是周唯赢,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的话,他也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这是跟了他二十三年的“疾病”,他可以慢慢淡化,但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
    褚勋是个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的人,他没有在任何社交平台,哪怕是朋友圈里发布过有关于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大家还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现充去了。
    方浣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眼看就要双十一,他那一万盘眼影的消息放出来之后果然引起了诸多不满。大多数人觉得有点失望,等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还是落空。甚至因为没有货,干脆在电商大战的这一天选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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