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一出手就把陈荏从头到脚锁死了。
    医生夸道:“对了,就这么抱。”
    他举着湿石膏片说:“我来了啊,别让他动啊!”
    管老师见状赶紧跑出处理室,以免过会儿殃及无辜。
    陈荏心想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早死早超生,强行闭上眼睛说:“来吧!”
    结果刚被冰凉的石膏片触及脚面,他就“呀”地一声叫了出来,他都听不见自己声音成啥样儿了,医生听得见,说:“这孩子怎么叫得像猫似的?”
    林雁行咬紧了牙,心想何止像猫似的?像猫叫似的!
    他浑身的骨头都被陈荏这一嗓子叫软了,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儿蹭个电线杆子都能热,何况怀里抱着日思夜想、喜欢死了的人?
    要不是深知此时关键,稍微挪动都会造成医生的偏差,他大概就疯了,会抱着人直接往炕上滚之类的。
    陈荏在他怀里筛糠似的抖,他也跟着抖,只不过一个抖的是恐惧和尴尬,一个抖的是渴望和燥热。
    “别动啊,配合医生啊,”林雁行短时间内一头热汗,用语言分散陈荏和自己的注意力,“乖啊,快了快了。”
    “别啰嗦……嗯……别……”陈荏从鼻子里发出带着哭腔的腻音,他不是故意的,是真撑不住,生理性落泪。
    他平生最紧张的两件事合二为一了,可不要命嘛?
    怕被人摸脚、怕羞只是一方面,他上辈子死亡的根源就是骨折,有点儿创伤后心理障碍。
    他反正不出声,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林雁行没法哄他不掉泪,只得傻傻地看着,泪线从陈荏眼眶里满出来,凝聚成剔透的大珠儿滚落,小珠儿则挂在纤长浓黑的睫毛上,颤颤巍巍好不可怜。
    头发被搓揉得一塌糊涂,眼睛是红的,鼻尖是红的,面颊也是薄红的,只有嘴唇被他咬得发蓝。
    陈荏的长相深具迷惑性,这得怪他那天生似蹙非蹙的眉头,他明明不可怜的时候,你都觉得他可怜,何况现在他是真惨。
    林雁行的心麻麻地疼,他想到骨裂比扭伤厉害,自己因为扭伤都拄了将近一个月的拐,陈荏岂不是要两个月?
    万万没想到啊,继承自己那副神奇拐杖的居然是他亲老婆!
    心疼过后便是生气,虽然今天这一跤是他老婆主动摔的,但他还是打算把管老师一刀砍了,大不了再亲自给人上坟烧纸。
    “好……好了吗?”陈荏抖着小嗓子问医生。
    “就好了。”医生也被他弄得特紧张,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提醒林雁行,“你别抱这么紧,给他留点喘气的地儿!”
    林雁行骤然醒悟,见陈荏小白脸都闷紫了,连忙松开些。
    结果陈荏一把环抱住他的腰,双手紧抠着他腰后的肌肉,说:“别走!”
    “不走不走!”林雁行连忙说。
    陈荏呜咽了半声随即忍住,哼道:“操……”
    他那十根手指头又长又细,此时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指尖,林雁行被他抠得生痛。
    但越痛林雁行心里越受用,陈荏就算练了白骨爪,把手指尖全插到他骨头里去,他也不会逃。
    他在陈荏耳边说:“荏哥,可把你娇气的,两个多月前我扭伤了脚,打石膏时你也在啊,我可没像你这样吧?”
    陈荏眼眶里含满了泪,绵软地抱怨:“少说现成话,我就怕这个还不成吗?你还怕针头呢!”
    “对啦,人总是有弱点的,”医生说,“这片石膏贴完就差不多了啊。”
    湿石膏密密地将陈荏伤脚固定住,医生又调整了几分钟,终于如释重负地说:“行啦,被你俩弄得满头汗!”
    陈荏闻言猛地一瘫,仿佛经历了一场酷刑,力气都被抽干净了,顺带着神志涣散,只有躺着喘的份儿。
    他像是一条软白面口袋般挂在林雁行手臂上半分多钟,好不容易脖子立起来,说:“流年不利。”
    “以后骑电瓶车不能双手脱把。”医生告诫,“我这儿行了,你去外科那边把擦伤处理一下。”
    陈荏撑林雁行肩,医生在身后说:“哎,那位受伤的同学,下回千万别带这高个儿小伙来,你是病人你紧张,他比你还紧张。我刚才给你打石膏,总觉得手里捧了个拖拉机,一小半是你抖的,大半是他。”
    林雁行嘴硬:“我没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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