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第二天早上四点半在床上做仰卧起坐,做得铁架床吱嘎乱响,确定把陈荏吵醒了才停。
    陈荏最大的毛病就是睡眠障碍。
    上辈子他心思重,长期失眠,这辈子改善不少,但也比普通人警醒,有时候郁明站在床头看他他都能醒,何况别人故意骚扰。
    郑亦勤几次三番,弄得他想揍人,苦于没空,因为他第二天就得参加化学竞赛集训。
    集训为每天两小时,从下午第四节课持续到傍晚六点多,这是一般学生的体育活动和晚饭时间。陈荏无法享受,他最多在上完集训课后花五分钟喝水啃面包,再花十分钟趴在桌上喘气,然后继续上晚自习。
    而且集训的强度相当高,化学本来就被称作“理科里的文科”,有大量需要记忆的内容,集训老师把那些东西在短时间内硬塞进学生的大脑,也不管人家事后怎样。
    陈荏就被塞得难受,感觉脑袋像个气罐,里面装着易燃易爆压缩气体,却没有减压阀。
    他上完集训的第一天还能跟林雁行说笑,后来就不行了,总恶心想吐。
    但又不能真吐,否则张磊磊又得问他是不是有了,几个月了,筛查过没?
    参加集训的只有高二和高三的学生,第二天就有人退出,第三天更多,因为感觉自己没机会。坚持五天后,陈荏晚自习课间趴在桌上,垂头丧气地对林雁行说:“我想退出。”
    林雁行能看出来他状态不好,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眼底泛红,眼下发青,像是要生病的模样。
    陈荏说:“管老师说选拔考试之前都不给我刷题,其实我负担减轻了,但是一天只能断断续续睡四个小时,我真累得不行。”
    林雁行满面怒容:“那姓郑的还闹你?”
    “……”陈荏闭目养神。
    林雁行一拍桌就站起来了,陈荏拉住他手臂:“干嘛去?”
    林雁行说:“我他妈问问去,姓郑的是不是有多动症啊!”
    陈荏压他坐下:“问个屁,问了他就能晚上不翻身?”
    “他是故意的吧?”
    陈荏不确定,因为郑亦勤一向是个怪人,不能用普通人的逻辑考量他,他可能真没察觉自己的行为过分。
    林雁行去厕所,郁明趁机快步走来,轻声喊:“荏子!”
    陈荏疲惫地抬起眼。
    郁明趴在他桌边说:“我打听到了,那姓郑的就是故意对付你,他是明知道你睡眠浅,故意不让你好好休息。他同桌说他这两天上课时还老写你名字,在上面用红笔打叉,描得又粗又深,把纸都戳破了!”
    陈荏嘴巴张成一个O型。
    说实话,他有点儿被吓着了。
    他上辈子在中学阶段遭受过许多暴力,但拳脚也好,辱骂也好,都是明着来的,他没被人真正深切地恨过,因为他那时候畏畏缩缩、逆来顺受的模样也不值得恨。
    他自我感觉比上辈子表现好多了,怎么反而招人恨了呢?
    “为什么?”他愕然问,“因为咱俩换床?”
    郁明说:“傻子,你真当局者迷了,这次化学竞赛集训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老师选了你,他不就没机会了?”
    陈荏一下子就醒悟过来:是了是了,当初化学老师的确说过“那谁也成绩优秀,但我还是选了你”之类的话,莫非那所谓的“那谁”就是指郑亦勤?
    陈荏扶着抽痛的额头想:我他妈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不对,总之怎么就冲着我来呢?
    郁明说:“姓郑的也忒阴险小气了,他什么竞赛没参加过?什么荣誉没拿过?居然连这点小机会都不肯给你,还使下作手段拖你后腿,我觉得咱俩有必要教训他一下。”
    陈荏问:“怎么教训?”
    郁明还没说话,余光见林雁行进了教室,于是对陈荏使了个眼色离开。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不告诉林雁行,因为那家伙暴脾气,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察觉郑亦勤的目的后,陈荏对他留了心眼,在宿舍注意观察,果然处处针对自己。
    陈荏爱干净,在宿舍里老拖地,尤其在化学集训期间,因为适当的体力劳动能够放空大脑,缓解精神精神。可他拖到哪儿,郑亦勤的脏鞋就踩到哪儿,一切都是白搭。
    郑亦勤有起夜的习惯,他睡上铺,每次上下铁架床要爬梯,换了其他舍友就尽量轻手轻脚,他就会故意重重踩在陈荏的床板上再颠上几颠。
    至于这人早上四点多做仰卧起坐摇床什么的,就别提了。他自个儿倒能继续睡,陈荏一旦被弄醒,就只能睁着眼睛等天亮。
    事都是小事,但是恶心人。陈荏又熬了三天,终于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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