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久夜忽然眨了眨眼,“属下记得上午主子还说我貌丑。”
    贺珏语噎,转瞬又理直气壮,“朕能说,别人不能说!你本来就长得丑,特别是那双眼睛,特别丑!”
    靳久夜无话可说。
    喜宴在傍晚时分开始,新娘子进了门,与新郎拜了堂被送进了洞房,席面才徐徐开张。
    贺珏自然是最尊贵的,靳久夜伴在他身侧,两人单独一张桌子,有宫人伺候,甚至还挂了一层竹帘,与外头那些隔绝开。
    热热闹闹的氛围在整个齐府展开,满朝文武都过来参加喜宴,即便暗里与齐家有龌蹉的一些世家,在听说了天子亲自到访,自然也要赏个面子,甚至还要装作真心祝福的样子,与众人一派其乐融融。
    齐乐之身着大红吉服,到了贺珏跟前,朝陛下敬了一杯酒,“陛下,臣谢谢你能亲自到府庆贺,为我们十几年的情谊,饮下此杯。”
    贺珏垂眸,他端起一杯酒,瞧着齐乐之满脸喜悦与高兴,甚至因为饮了太多酒,连脸都开始有些红了。他脸上并无笑意,只是轻轻勾起嘴角,“朕祝你与阿瑶,从此白头到老。”
    “还有影卫大人。”齐乐之自然不会落下靳久夜,“说到白头偕老,陛下多年心愿终于得成,当初跟臣说爱不能求不得,如今也算是能与佳人相伴一生了。”
    贺珏刹那间想起那日齐乐之送请帖来,他俩在勤政殿的对话。
    那也许是他当着齐乐之的面,暗示得最为明显的一次,然而齐乐之仍旧不懂他的心意,只当他喜欢了旁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骑虎难下,让靳久夜替了这位置,如今靳久夜在宫中的遭遇,也全拜自己所赐,什么相伴一生,竟听起来有些讽刺了。
    贺珏思及此,什么都没说,一口气饮下杯中酒,又自顾自倒了一杯,“乐之,你我自小兄弟,你也帮朕良多,今日朕来贺你新婚之喜也是应当。不过,朕与靳久夜之喜,你倒是一直未曾贺过,这兄弟做得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靳久夜闻言,瞳孔微张。
    “主子……“他伸手拦了拦贺珏,贺珏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朕心里清楚。”
    靳久夜无法,只能任由贺珏与齐乐之连饮几杯,他想主子心里苦,大约是要发泄一番的。
    齐乐之道:“臣只是未曾想到,陛下是当真钟情于影卫大人的,不过多年下来,也有些许端倪……”
    贺珏挑眉,“你不信?”
    齐乐之连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
    贺珏伸手揽过靳久夜的肩膀,借着酒意,将人拉到身前,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只看到那人的唇,然后……
    齐乐之愕然,后半句话才顺嘴说出:“感慨罢了。”
    靳久夜也木了片刻,他感到主子的唇在他嘴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听到主子笑着说道:“朕的心上人,当真是靳久夜。”
    这话说得,明明是笑,靳久夜却听到那声音里仿佛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似是在昭示什么,又似是在确认什么。
    靳久夜垂下眼眸,伸自己的右手,覆盖住贺珏藏在桌案下的那只捏成拳头的左手,什么话都没说。半晌,那拳头松开了,轻轻握住了靳久夜的手。
    齐乐之起身告辞,贺珏道:“既是贺你大喜,那便君臣同乐,不必有太多礼数,将那竹帘撤了吧。”
    天子撤下了屏障,朝堂下多少想要借机得见圣颜的人便心思活泛起来,头一个胆子大的,抢占先机上前与贺珏说话,贺珏竟是笑着共饮了一杯,那人欢喜得连下台阶都差点儿摔一跤。
    有这个例子打头,贺珏的桌案前便少不了溜须拍马的人,贺珏竟一个个都应承下来,齐府伺候席案的侍女不一会儿便撤下去三只空酒壶,心想陛下也太能喝了吧。
    齐阁老担心贺珏在府上喝多了出事,连忙过来劝阻,贺珏却微笑着打太极拒绝,直到靳久夜开口:“不妨事,有我在。”
    这话是对齐阁老说的,老头子深深看了一眼黑衣冷面的影卫大人,终是点了点头,“那便拜托影卫大人照应陛下。”
    “嗯。”靳久夜面无表情。
    不过齐阁老也暗里训斥了那些上赶着邀宠的臣子,好半天不再有人上前,贺珏歪着头,撑在桌案上,眼眸里带着些许迷茫望着靳久夜,问:“怎么没酒喝了?”
    靳久夜道:“主子,属下带你出去走走。”
    “好。”贺珏伸手,靳久夜将人扯起来,半搀扶着往府中花园走去。
    夏夜里的风是凉爽的,贺珏搭着靳久夜的肩膀,身后的宫人被屏退远去,连羽林卫也不必跟着。齐阁老有意将花园的闲杂人等撇开,让陛下在府中醒醒酒,这才好回宫去。他可不想明日一早朝会上,被御史台那些人参一本。
    贺珏知道只剩下他与靳久夜二人,突然就软了身形,将人整个儿挂在靳久夜的身上,半点君王的威严都没有了。他吃吃笑道:“夜哥儿,朕刚才亲了你,是也不是?”
    靳久夜眉头一跳,“是。”
    贺珏道:“朕就说没记错,果真亲了你,你的嘴巴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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