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件事真的只有傅黎光和小叔叔两人知道,傅黎光几乎要怀疑唐逸荣是不是也参与了他们的对话。
    唐逸荣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不应该来做这种事的。”或许是对自己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感到懊悔,他怕傅黎光生气,又紧接着说:“你叔叔让你来做这事,必定也只是想让你帮忙,做个助攻,主力当然是有稽查队,有督查组,有公安机关检察机关,你不要逞强好胜。”
    傅黎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唐逸荣还是不放心,继续叮嘱他道:“金澜是上市公司,就算你费劲千辛万苦让几个高层下马,也并不足以撼动金澜的整体根基,如果想做,还得从长计议,不要急迫。”
    傅黎光抬起眼睛看他一眼,而后打开卫生间的门,重新回到纸醉金迷的包间里。被傅黎光轰到一边去的小男孩畏畏缩缩地坐在房间的角落,瞧着比方才更惶恐狼狈,见傅黎光出来,他又抬头看向傅黎光,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傅黎光想到方才唐逸荣说的话,心下一动,又冲着小男孩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过来。小男孩慌忙起身,如同获得大赦一般坐到了傅黎光的身边。
    他们挑了个角落坐下,大概是金澜训练过了,小男孩仍然要以乖顺的姿势靠在傅黎光怀里,可这会儿却没方才那么容易,傅黎光觉察到不对,捏了一把他的腰,小男孩下意识啊了一声,痛得脸色都变了。
    傅黎光目光凌厉起来,他让小男孩坐好,问:“刚才他们打你了?”
    “打……打了……”小男孩抬头看向傅黎光,又慌忙说:“这里是之前打的。”
    傅黎光定睛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孩子看起来格外稚嫩,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许晨,今年十八岁……”
    傅黎光嗤之以鼻,打断他,说:“你有十八岁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清楚。”
    “十……十五岁。”许晨说:“家里一个亲戚说要带我出来打工,之后我就被送到这里了。”
    十五岁。傅黎光闭上了眼睛。金澜不仅贩卖人口,居然还敢卖未成年来这样的场合,作为上市公司的下属产业,可见胆大包天。方才唐逸荣还说金澜背后的人倒台以后,金澜收敛了很多,让傅黎光来看,金澜何曾收敛过,他们根本毫不在意,否则又怎么敢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接客。
    傅黎光叮嘱许晨,说:“今天我问你的话不要跟别人说。有时间来找我。”
    许晨紧张极了,道:“不能出来找人。有人看着我们。”
    此刻唐逸荣也从洗手间回来了,他坐到傅黎光身边,听见傅黎光的话,微微皱起眉头。傅黎光沉吟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觉察到自己方才塞给许晨的钱现在也不在他身上了,应该是自己去洗手间那会儿,许晨因为自己嘲弄了金澜最近的品质而被拉出去教训了一通,想来再给他钱也拿不到他的手上。傅黎光想了想,拿出手机用外卖软件给许晨点了一堆治伤的药。
    没一会儿药就送来了,傅黎光拿给许晨,道:“你先按时擦药,别留下伤了,下回我有空再来找你。”
    给药比给钱更让许晨动容,他泫然欲泣,在嘈杂喧闹的包间里小声对傅黎光说:“好。”
    罗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这边的动静,又凑过来调笑道:“哟,这就哭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金澜怎么虐待你了呢。”
    许晨瑟缩了一下,躲进傅黎光怀里,傅黎光拍拍他的肩膀,对罗桀说:“人还小,别给吓坏了,以后这能算我的人,多照顾点吗?”
    罗桀挑眉,笑了一下,说:“能,怎么不能。”
    傅黎光问到自己想问的,找了个借口就提前离场了,唐逸荣紧跟着他的步伐便出来了。他叫住傅黎光,问:“你信那个许晨吗?万一他给你玩一场无间道怎么办?”
    傅黎光喝了酒,不能开车,索性站在门口等代驾,也有心思同他多说几句:“我找的也不是他。”
    许晨一个小孩儿,能知道什么,最多只能算个犯罪证据。
    唐逸荣已经把自己当做傅黎光的队友,毕竟他是绝不会让傅黎光独自一人身处这样的险境当中,他拦在傅黎光面前,说:“我跟你一起。汇盛也可以跟康壹一起,你不要单打独斗,算我求你。”
    傅黎光咧嘴一笑,道:“你也说了,这事儿我就是为民除害打个辅助,再说了,这事儿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你都能猜到我想干什么,难道在座那么多人,就都想不到?明着来的话,那找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好意我领了,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
    傅黎光的拒绝虽然不出唐逸荣所料,可唐逸荣还是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坐上车离开。金澜发家史就是一滩黑池水,唐逸荣实在担心傅黎光游走在这一池水旁边,被他们给拉下去折磨。可傅黎光又明明白白拒绝了他,他只能多花心思去顾着傅黎光。
    傅黎光说的也没错,这种事的确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他是对傅黎光太过关心关注,所以才会立刻联想到他叔叔这一层,换做旁人或许没那么快知道,但傅黎光今晚与罗桀唇枪舌战的事肯定瞒不住。
    而金澜的案子还在文煊那傻逼手里,唐逸荣心想,这个案子得尽快拿到自己手里来,免得横生枝节,他无法第一时间获取消息保全傅黎光。
    问文煊要回金澜方案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既然集团对唐逸荣的排挤和打压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且文煊也只差赶走唐逸荣自己入住汇盛物业这一招,那必然又是一番劳心劳力。
    时间不等人,再加上文煊确实逼得太紧,容不得唐逸荣再从长计议,他强硬上门去要无果,便扔下要开董事会讨论金澜项目归属权问题的话来。
    其实董事会是绝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随便召开的,唐逸荣也不会真的想把这种事上会,他只是联络了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媒体,将这件事送上了财经新闻板块。
    上市公司的二代阔少要去硬抢兢兢业业打工皇帝的活儿,只要这事放出去并为人所知,舆论就会得到发酵,考虑到公司形象,文煊也不得不交出项目。
    以往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唐逸荣是绝不会用的,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唐逸荣的速度必须得快才行。
    金澜的案子自然没上会,可文煊也已经气得暴跳如雷。在他眼里,唐逸荣此举无异于直接同他开战,一定要让他不痛快就是了。
    唐逸荣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一种腹背受敌的感觉,一面是汇盛的太子对他集中火力,势必要让唐逸荣尝尝自己的厉害,另一面则是他看不见的傅黎光的执拗。
    唐逸荣把金澜的项目攥到手,却不急着写策划方案,他知道时间还早,而这个项目最终也并不会落实。只是唐逸荣不知道傅黎光真正要做的是什么,是只是将金澜作奸犯科的高层拉下马,还是要让金澜也跟着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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