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共用一位代理律师?这样想着,陪审团与法官先后入席后,庭审开始。
    盛珉鸥身为原告律师,先行做了开场陈述,主张保险公司作为第一被告根据保险合同赔付杨女士一百四十万,肇事司机王有权赔付十万。
    “许勇去世后,杨女士必须独自抚养女儿。一百五十万是根据清湾物价综合得出的一个数额,除去丧葬等费用,也包括了失去父亲的许娜小朋友直到成年的抚养费。”
    总价一百五十万的赔偿款让保险公司代表听了眉毛直抽抽,不停摇头。肇事司机则握紧双手,低垂眉眼,满面纠结。
    盛珉鸥陈述完毕后,换被告律师做陈述。
    保险公司的代理律师一脸荒谬,直言他们一切都是按照合同条款在合法合理的前提下行事,原告将他们列为第一被告简直莫名其妙。
    “根据条款,安起保险有权利在保险人违法违规时,对其造成的交通事故进行免赔。王有权既然签了合同,就该知道超载不赔。尊敬的法官与陪审团,原告律师的赔付要求与金额完全不合理,我请求您们不予支持。”
    轮到第二位被告,也就是肇事司机的代理律师陈述时,王有权自己站了起来。
    “我,我没有钱请律师,他们说要给我找一个,我寻思着也不需要。”王有权绕过被告席,走到法庭正中,突然对着杨女士跪了下来,“我有罪,我都承认,你让我坐牢吧我真的没钱。我那车还有好十几万贷款要还,这几个月车被扣着我干不了活,只能到处借钱还贷,亲戚朋友都被我借遍了。”
    他朝杨女士拜了拜,磕了个响头:“我真的不是故意撞死你老公的……”他声泪俱下,忽然开始抽自己巴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样的行为在法庭上简直是闹剧,陪审团面面相觑,盛珉鸥蹙紧了眉头,法官忍不住一再敲响法锤。
    “被告王先生请注意控制你的情绪,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庭审造成影响,如果你再不停止……”
    “对不起,有钱我一定赔你,但我真的没钱。你把我逼死我也没有钱,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将以藐视法庭逮捕你!”
    杨女士在王有权的不断哀求的过程中,眼圈也逐渐通红起来,最后法警将王有权带走时,她别过脸,默默落下了两行泪。
    一场悲剧,最后却要完全无辜的受害者来承担所有的恶果。
    王有权或许是不容易,可这个社会谁又容易?
    许勇只是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就被卷进车轮下;杨女士好好过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忽然便失去了丈夫;许娜更是小小年纪没了爸爸。
    谁都不容易,所以谁都希望别人体谅自己。
    由于第二被告情绪激动,法官宣布暂且休庭,半个小时后再开。
    讨论室里,没了法官陪审团们的盯梢,杨女士也崩溃起来。
    她捂着脸,在室内来回走动:“他让我放过他,谁来放过我?我的孩子才六岁,六岁啊!十年后,她可能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爸爸是怎样的人,曾经又是多么爱她!”
    盛珉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格,只是靠在门后,转动手杖,沉默地任她哭泣。而他的副手,一位年轻的女律师则有人情味得多,连忙上前抱住杨女士轻声安慰。
    这气氛太压抑,杨女士也很容易让我想起我妈。同样无助又悲伤的女人,被不公的命运与世道玩弄。
    我妈最后也没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获赔二十万,对方却无法一次付清,像挤牙膏一样一年还一万,再一年还两万,到我坐牢,还有十万没还清。
    后来有一次我妈来看我,无意中提起对方,说是钱终于还清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对方良心发现,竟然多打了十万给她。
    “应该是突然走狗屎运发了大财,哎,真是好人不好命,祸害遗千年。老天要是开眼,就该一道雷劈死这些妖魔鬼怪。”
    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我只当没听懂,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
    “还有五分钟开庭,杨女士您如果坚持不了,我可以申请延期。”盛珉鸥看了眼腕表,“只不过这样一来,您和您女儿拿到赔偿金的时间也会有所延后。”
    杨女士闻言手里攥紧纸巾,忙不迭摇头:“我可以我可以,不用延期!”
    盛珉鸥一开始就没想延期,甚至对杨女士的哭哭啼啼很是不耐。他客客气气给出选择,又轻描淡写抛出利弊,不过是为了让对方跟着他的思路走。
    杨女士被他一惊,眼泪索性也不落了,丢掉纸巾,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再次开庭,王有权的情绪经过法警的普法教育,同样恢复平静。法官问他还有没有要说的,他只是摇头。
    法官一敲法锤,宣告进入举证环节。
    盛珉鸥站起身:“法官阁下,申请传唤一号证人李俊山,他和本案被告王有权一样,也是一名货车司机。”
    名为李俊山的货车司机在法警指引下坐进证人席,又由法官助理引导宣誓。
    发下不可欺瞒的誓言后,盛珉鸥展开了对他的询问。
    “请问你的职业是货车司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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