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只得退开一步。
    死者穿的是一条冬季居家睡裙,但睡裙的上半部分纽扣没有扣上,而睡裙里面只有一件胸衣,一条内裤。
    内裤还好端端地穿着,胸衣的金属钩已经散开,肩带松散地挂在肩膀上。
    睡裙的纽扣不是自然解开,而是被暴力扯开,扣子散落在地上,缝扣子的地方飞着线头。
    “死者的颈部遭到利器反复划割,气管、动脉破裂。”邢牧开始说初步尸检的结果,“从伤口的情况看,凶手所用的利器并不锋利,死者的面部被击打,鼻梁骨折,是生前伤,下颌处有严重的按压伤,是手指紧捏造成,凶手可能是在殴打死者面部之后,一手控制住死者的头,另一只手持刀行凶,死者还有意识,不断挣扎,造成颈部的大面积损伤。”
    明恕说:“也就是说,不仅是凶器不锋利,凶手割喉的动作也不熟练。”
    邢牧点头,“凶手多次切割,死者颈部的皮肤只有后颈这一截相对完整。至于死亡时间,尸僵已经完全缓解,腹部开始出现腐败性膨胀,角膜重度混浊,出现白斑,瞳孔已无法辨认,现在是冬季,气温低,室内供暖设备没有工作,我推断死亡时间在4时以上,也就是至少两天前。”
    明恕仍旧看着死者的胸膛。
    与血管外翻的颈部相比,胸膛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怖,却更加引人注意。
    凶手割裂被害人的颈部,是为了杀死被害人,那在被害人胸口弄出这么多小孔是为什么?这些小孔是什么工具造成的?
    凶手是想破坏被害人的天使纹身吗?
    “胸口的伤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追加伤害。”邢牧翻动尸体,露出地板上的大量血迹,“凶手在里面的居室割开被害人的颈喉,但这些小孔是在这里造成。”
    小孔起码有上百个,看似凌乱,很多还叠在一起,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一些没有叠在一起的小孔,彼此之间的距离是相同的。
    针不可能扎出这种小孔。
    邢牧又看了一会儿,站起来,从高处俯视尸体。
    明恕说:“现在能给这些伤做个清理吗?”
    邢牧点头。
    清理之后,那些小孔变得更加清晰。
    明恕突然道:“你看它们像不像一个个印章?”
    小孔看似是一个整体,从锁骨向下蔓延,但其实它们都被框在一个圆形范围中,有各自的边界。
    “凶器的截面是圆形,直径约5厘米,在这个截面上,有无数等距离分布的小圆锥。”明恕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开一页画了个草图,“凶手握着凶器的柄,像盖章一样扎向死者的胸口。”
    邢牧看着笔记本上那像老式电筒的柱状物,蹙眉道:“这是什么凶器?”
    “截面上的小圆锥,这让我想到了某些昆虫的口器。”明恕说:“比如毛毛虫。”
    邢牧一缩脖子,“你别说了,有画面了!”
    “邢哥,你怕毛毛虫啊?”肖满凑过来,用手中的笔示意,“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碎冰锤,也能压碎水果,在饮品店里很常见。饮品店里用它来砸碎大体积的冰块,或者压碎西柚、橙子之类的水果。直径5厘米的不算大,我见过的最大的截面直径超过10厘米,小的连3厘米都没有。”
    “饮品店的碎冰锤。”邢牧说:“那有这东西的人就不多。”
    肖满摇头,“不多是不多,毕竟大部分人家里不会备有这玩意儿。但得到它很容易,五金店、网店、货品齐全的超市,哪儿都能买到。”
    明恕说:“不过查这种东西的来源,总比查普通的利器容易。这可以作为一条重要线索。”
    邢牧准备把尸体带回去做解剖,明恕问肖满:“你那边怎么样?”
    “这里相当于一个商店,除了死者睡觉的那间屋,其他随便哪一间,外人都可以进来。”肖满说:“所以地上有很多足迹,不过血足迹只有一种。”
    明恕说:“凶手的足迹。”
    “但凶手在作案时,穿的是死者家的拖鞋。”肖满指了指角落里的鞋架,上面除了四双女士鞋,还有一双棉拖鞋,“血足迹的纹路与拖鞋的纹路一致,而死者掉落在里间的拖鞋纹路也与血足迹一致。”
    “这里一共有三双拖鞋,死者自己穿了一双,将另一双给了凶手。”明恕说:“而凶手将她杀死之后,把这双沾血的拖鞋带走了?”
    肖满点头,“只能这样理解。”
    “那凶手就是死者的熟人。”明恕走到鞋架边,“来拿快递的客人绝对不会换鞋,如果是白天还在做生意时,也不用换鞋。死者穿着睡裙,还给凶手拖鞋,凶手只可能是夜晚到访。”
    这时,方远航打来电话,说“无面女尸”的发现者王红英提供了一条线索。
    北城分局,问询室。
    看到尸体的面部时,王红英直接晕了过去,醒过来后也一直胡言乱语,经过心理专家的疏导,现在总算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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