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先袭警。”明恕说:“这种面对面的姿势,只要一个人处在清醒状态中,怎么都会挣扎,但他们身上并没有反抗痕迹,也没有中毒迹象,那就是在睡梦中被人拧断了脖子?”
    邢牧还陷在被袭击的紧张中,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不对,不是在睡梦中,是以跪着的姿势被杀害!”
    明恕蹙眉,“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邢牧语速不由得加快,“我不是说过吗,蜡化的尸体更容易保存线索,王路和常庆英膝盖部位有压伤。领导,他们死前没有被捆绑,那就是自愿跪在凶手面前,让凶手拧断他们的脖子?”
    明恕闭上眼,线索渐渐在脑中描摹出案发时的情形。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邢牧等了会儿,小声喊:“领导?”
    明恕转过脸,“邢哥,我让你跪下来,把头递到我手中,你愿意吗?”
    邢牧眼皮直跳,心里吼道——愿意你个鬼,我打不死你!
    “你不愿意。”明恕说:“没有人会愿意。但是如果换一个人,比如德高望重的僧人,他让你跪下,以双手碰触你的头颅的方式,洗清你的罪孽,你愿意吗?”
    “啊?”邢牧还没转过弯儿来,“我没罪孽!”
    “我打个比方而已。”明恕说:“也不一定是罪孽,不过但凡是人,心中就必然藏有一些不为外人知的事,这些事有好有坏,坏的是伴随终生的阴影,你想除掉这些阴影吗?”
    邢牧懵懂地点头,但片刻后又说:“那我也不跪,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阴影。”
    明恕说:“对我们普通人来说,没有犯过罪,没有做过特别失德的事,那的确无需被一位僧人度化,但褚江这三人,曾经严重失德。”
    “所以在窥尘,不对,在牟海渊的劝说下,他们主动跪了下来,以为大师是要度化他们,结果却被拧断了脖子?”邢牧一拳砸在手心,“通了,尸体呈现出来的线索,全解释清楚了!”
    明恕在邢牧肩上拍了拍,鼓励道:“多亏邢哥的尸检分析。”
    邢牧想笑又憋着,脸都给憋红了。
    明恕还有条分析没跟邢牧说。
    褚江这些人都是五六年前就来到海镜寺,但牟海渊迟迟没有对他们动手,直到去年才杀了第一个人。
    时间拉得这么长,让人无法不在意。
    但从下跪这一点看,牟海渊是要他们主动跪下忏悔,那么在这之前,必然需要漫长的时间“驯化”他们。
    早早被“驯化”的,已经遇害,而剩下的几人,则是尚且没有被“驯化”。
    除开刘岁和唐远,楚信、殷小丰、方平旭都是年轻人,牟海渊想要像杀害褚江三人一般让他们“伏诛”,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难道这就是牟海渊假装闭关的原因?
    有没有可能是,剩余者中的某人发现了牟海渊的秘密,先一步“反杀”?
    目前牟海渊行踪不明,线索还无法被一把拧起来。
    重案组搜查祈月山时,对牟海渊的详细调查也在进行。
    隐退之前,牟海渊在全国多个城市都购置有房产。隐退之后,这些房产大多变卖,所得钱款几乎都捐赠给了青少年福利事业。
    牟海渊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媒体报道,若不是警方这回锁定了他,也查不出这些陈年往事。
    方远航说:“这个人真矛盾,善事是真的在做,歹事也一件不差。”
    “不是‘这个人真矛盾’,是绝大多数人都很矛盾,程度不同罢了。”明恕注意的问题比方远航更多,“牟海渊热衷做慈善,但他做的慈善只针对青少年。从他雇佣父母,并善待这对雇佣来的父母这一行为看,他过去应该是做过对不起亲生父母的事,并因此后悔、忏悔,那正常情况下,除了关爱青少年,他还应该关心与他父母同龄的老人。巨额资金全都投入青少年慈善事业,这有点儿……古怪。”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萧遇安加入讨论,“行为反应心理,虽然最近我们遇到了不少故意干扰警方判断的对手,但牟海渊做慈善,是隐瞒着所有人,换言之,在做慈善这件事上,他无需伪装,所以在他的这项行为里,反映出的是他的真实心理。”
    方远航抓了下头发,陷入苦思。
    的确是真实心理,但重要线索是指?
    “将钱全部投入青少年福利体系,说明这是牟海渊急切的心理诉求,这种诉求甚至超过了他对亲生父母的愧疚。”萧遇安说:“这一行为可能预示着,牟海渊的童年、少年时代过得极为艰辛,其留下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
    明恕说:“牟海渊成名之前,确实过得很糟糕。”
    萧遇安翻阅着打印出来的资料,“牟海渊重点关注的是龙省,其次是我们隔壁的函省。函省很好理解,这是他名义上的家乡。但龙省呢?”
    “龙省是边陲省份,殷小丰的家乡粱奚镇就在龙省!”明恕目光一紧,“萧局,你怀疑牟海渊真正的故乡是龙省?”
    “不排除这种可能。”萧遇安道:“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关心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地方,殷小丰被牟海渊带回海镜寺,牟海渊和他是怎么相识?在哪里相识?是不是就是在龙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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