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事喋喋不休,“看吧,下这么大的雨,桥上肯定堵车。要不是这女的犯病在下面待着不上来,拖拖拉拉,我们至于现在还没开出老文化区?出事儿都他妈赖她!”
    “你少说几句!”女同事听不下去了,“下个雨而已,能出什么事儿?你少乌鸦嘴!”
    更后一排的中年同事却附和男同事,“我也烦她老是打努力牌、勤奋牌。这算什么优点啊?一首曲子她练不好,当然得加班练。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咱们做民乐,天赋比勤奋重要多了。勤奋不是长处哈,是耻辱……”
    沙春眼眶泛红,额发挡住了她的眉眼。大巴被堵在桥上时,她听着周围的议论,抬手抹了抹眼角。
    在新楼里,民族乐器部分到了一整层楼,其中只有一半办公室面江。
    沙春主攻古筝,分到了背江的练功房。她没说什么,只要没有外出表演的任务,就像以前一样第一个来上班,最后一个离开。
    冬邺演艺集团不是大众认知里的娱乐公司,早前是政府单位,后来转型成了股份集团,事实上仍享有政府资源,垄断着冬邺市诸如话剧、演唱会、音乐会等演出活动的代理和宣传,油水非常丰厚。
    集团内大部分职位是不对外招聘的,员工几乎都有“关系”。
    对没有太大志向的人来说,在冬邺演艺集团工作等于端上了金饭碗——工作清闲,工资高,出差就是吃喝玩乐,全年免费看明星演唱会。
    像沙春这样勤勤恳恳的人,在集团里算异类。
    八月,民乐部接到了新的演出安排,一群人在演出厅排练到临近下班,效果仍然不理想。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沙春会建议加班。但今天,她什么都没说,收好自己的古筝,跟身边的同事说了声“辛苦了”,就快步离开演出厅。
    那位曾经在大巴上骂过她的男同事惊讶道:“她就这么走了?她不加班了?”
    “我听说沙春在外面的培训机构接了活儿,现在要赶去上课呢!”同主攻古筝的女同事说。
    大伙儿都围了上来,一边收拾乐器一边闲聊。
    “什么机构?咱们到手的工资不低吧,她为什么还要接活儿?”
    “就那种伪国风小作坊啦,沙春在那儿教古筝琵琶葫芦丝,忽悠外行骗钱呗。”
    “这能赚多少钱?她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我还听说,沙春利用咱们的资源,和影视圈的人勾搭上了,这都拍好几个小短剧了!”
    “她家里条件不差吧?”
    “差什么啊。条件差能让她学那么多乐器?条件差能把她送到咱们部门来?”
    “那她这是何苦?”
    聊不出个所以然,大家只把沙春当做笑料。
    夏天的晚霞将江水照成金红色,沙春骑着自行车在这道金红色边飞驰,身影逐渐在光辉中融化不见。
    霞光褪尽时,黑夜悄然降临。
    北城区,城外居。
    警笛呼啸,半边天际闪烁着红蓝色的光芒,龌龊暗藏的温泉酒店偏门,一群衣着各异的人被成列押往警车。特警们荷枪实弹,三架直升机在夜空中盘旋,附近的几条路已经全部被封锁。
    三天前,特警支队得到可靠线报——城外居将进行一场重磅交易,其幕后负责人可能亲自到场。
    冬邺市警方早就盯死了城外居,无形的网张开,沉默地等到收网之时。
    这次行动重要非凡,特警支队精英尽出,明恕带领的重案组也在侧翼出了一份力。
    “小明!”陆雁舟将头盔摘下来,露出头皮上的一道伤,“这次谢了啊。”
    “有什么好谢?”刑警很少有需要穿特战服的时候,明恕上车后将战术背心拆了下来,扔在座位上,皱眉问:“你脑袋怎么了?”
    “没事儿。”陆雁舟说:“被弹片滋了一下。”
    “操,这还叫没事?”明恕从座位底下找来医药箱,“你先没带头盔?那弹片怎么不直接给你钻进去呢?”
    “兄弟命大啊。”陆雁舟笑两声,“队上有个新队员,头盔不知掉哪儿了,我就把我的给了他。”
    明恕在特别行动队学过战场救护,看了看陆雁舟头上的伤,确定问题不大,于是一边处理一边揶揄:“你好意思说?你们那儿的新队员不都是你在带?出实战任务忘头盔,你这队长怎么教的?”
    “嘶……”陆雁舟使劲掐自己大腿,“你他妈轻点儿!你他妈弄痛老子了我操!”
    明恕心痛朋友,但手上不留情,该怎么上药还是怎么上,末了还往陆雁舟背上拍一巴掌,“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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