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逛街,末了以为可以共进晚餐,结果却又到了医院。

    她想想就眼红,尤其是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直到那只不曾挣扎的手忍痛到发颤,直到她耳边传来一声“嘶——”。

    “你知道疼啊?”

    “我以为只是胃疼,现在其他地方也疼。”

    她还是不解气,又掐了一下,明知故问:“哪里疼?”

    他打吊瓶的手拖着输液皮条指尖为她点了点眼泪,“心疼。”

    她一僵,又听他很快地补了一句,“十指连心。”

    王八蛋。我哪有掐你十指。

    鹿妍沉默,由围巾到这会的话题避让,让她失了沉浸在灰姑娘舞会的虚假快乐。王子都病了哪有空跳舞。

    她看了眼吊瓶,打开了微信,陆燕问她,『这次会有进展吗?』

    『不会。』

    『那就快回来吧,自由的鸡腿还是比不过家里的鸡肋。』

    她瞥眼,看见那只“鸡腿”正在看她。她敲下:『他现在比鸡肋还鸡肋呢。』

    还不定有那ED男医生久。

    她收起手机斜眼过去,瞪他。

    他抬起手臂,举至她眼下,“青了。”语气居然带着点求饶的意味。

    果不其然,红晕内里呈出淤色。

    可鹿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得寸进尺的指尖点点,“你知道你的胃也是这样吗?”

    “哦。”他老实地搭回手臂,“下次不会。”都喝进医院了。

    签合同前人还想着谈条件,他放弃忍痛,眉头一蹙直接倒下示意小林拨120,这一闹人家屁都不放了,在病房外直接就把合同签了。

    小林想笑见他不舒服又不好意思,捂着嘴偷乐道,“你一倒,那秃瓢酒桌前酒桌后一下跟两个人似的。”

    他拍拍小林的手,“什么秃瓢,以后是甲方。”

    呵。

    老徐进去以前总说他野心太大,还心高气傲。

    不到三十可以白手上亿,虽是本事也有运气,劝他别在人前太嚣张,教了他很多可不用头太低也可以谈生意的花招。可他不屑,只拍老徐肩,让他好好稳定公司军心,开疆扩土由他来当就行。

    万丈高楼倾覆的那刻,这段话突然撞进了他的耳朵,他到现在都没找出问题所在,可张意致一点都不意外,说,你肯定是被人搞了。你明他暗,人家想搞你,轻而易举。

    *

    一瓶醒脑静结束,他面上敛去了那非自然的快乐,表情沉了下来。

    鹿妍还是找护士要了纱布给他热敷,触上他冰凉的手臂时想起了往事,勾起唇角问他,“你想起什么了吗?”

    熊煦装傻:“什么?”

    “算了。”

    他一把拉住扭身矫情的她,问:“所以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她回头疑惑。

    “你看上次去x市,我想,咳,你进了医院,这次我进了医院。”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可姑娘真是一点不禁逗,一说不知道就翻脸。

    熊煦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极了她高中喜欢的颓废少年,可她已经过了迷恋阴郁的年纪,没好气地回他,“扯不平。”

    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扯得平。扯平了也就没那些意难平了。

    熊煦见她心情好似不佳,想到自己确实把人叫来都没好好陪,放了半鸽子还拽她进了医院,“明天机票要不要改晚一点啊?”

    “不要,我男朋友在等我。”她张口闭口这个词,说是怄他,其实怄自己比较多。

    什么男朋友,不过是点了个头,全世界都觉得是,张亦深也觉得是,她嘴上认了,心里仍是麻木。拉个手都跟碰蜡像似的,毫无波澜,什么恋爱在刚谈的时候就是死水?

    她侧朝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的面又沉了沉。

    她眨眨眼,望向他,他嘴角已然扯开一丝笑,“行,我明天送你。”

    眼神像是毫不在意。

    可她心里蓦地一惊。

    Round7七

    熊煦未进食,盐水偏多,小林便买了两份粥送来。他对鹿妍打招呼,“嗨。”

    鹿妍冲他笑笑,“你们是同事吗?”

    小林脸红,没好意思抬头,“算是吧。”

    熊煦撑起身喝了点粥,胃药挂了到底舒服,可东西入内仍不算好受,几口便歇了下去。

    他跟小林说了好半天的工作,鹿妍这才听出小林就是上回在X市同他打电话的啰嗦男人,她边玩手机边笑,原来世界挺小,原来她无意中了解了不少熊煦的事。

    熊煦扫见她打字时笑意不止,目光微垂,口气顿了顿,对小林说事情明晚再说,让他先走。

    鹿妍赶忙起身送他出门。合上门那刻她突然想,自己才是客人,为什么主动送人?

    她拖着脚步走到他床边,又扫了眼吊瓶,还有一半,叹气对他说,“都没喝几口粥。”方才小林在,她不好意思责备他。

    “等挂完水我带你去吃XX堂的粥。”他看了眼手机,开始算时间。

    她才不是要喝粥呢,“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糟蹋自己?”

    “做生意,没办法。”他握了握她的手,任谁看来都是伉俪情深吧。方才换水的护士眼波艳羡地在他们面上流连。明明得到目光赞赏应该开心,可鹿妍却揪起心来,明明跟喜欢的人呆一块该开心,她还是忍不住遗憾想,是真的就好了。

    “反正你自己注意吧。”以后我也不会跟你说了。

    熊煦是个聪明人,多聪明?鹿妍不知。

    但就凭此刻突然的静谧,她猜那后半句的画外音他应该也意解了去。

    所以她所有的心思,那些冲动呼之于口和无法呼之于口的少女心事都在他的掌握里。

    她有些恨,可又忍不住满足。你看,他了解你那颗涌动克制的心,即便没有给你想要的回应,可好歹也没熄灭它。

    温柔,又残忍。

    有情,又无情。

    熊煦沉默了许久,将她的手一翻,“早上为什么这么激动?”

    她眨眨眼,没回答。

    “真的怕我死了?”

    “我这么弱?”

    她憋不住,还是想讽刺他,“你不弱你昨晚为什么胃疼到吃药?你不弱你现在为什么躺在这儿?”

    他嘴微张欲要说话,又被她飞快地堵住,“你不弱你早上一次就没了?”

    他被呛住。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诟病?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吊瓶,真想拽了把她就地办了。

    鹿妍见他认真了,眯起眼,“所以保重好自己,下一个‘宝贝’可能没我这么好糊弄。”

    她说完便收到他意味深长的一眼,她迎目光而上,同他眼神胶着。

    眼波间的情愫好似火光冲天,鹿妍一瞬热得背上灼出了汗,心跳怦然加速,可熊煦却避开目光,语气平平道,“知道了。”

    火盆子被一盆冰水浇熄。

    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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