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风呼呼吹拂过来,虽未能掀开矗立于此之人的兜帽,却将他的衣摆和长袖稍稍地向上掀起。

    仍然有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不加掩饰地显露出狰狞地一面。

    似是烫伤又似是烧伤,总之是遭遇了极高温度才能留下的碳化般的疤痕。

    原本晶莹如玉的皮肤被这般侵蚀,简直是暴殄天物。

    被衣物这样的其他地方是什么光景,一时间果真难以想象。

    不知是多长时间积累下来造成这样的伤害,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是常人难以忍耐的……不,应该是几乎不可能长久忍耐下来的痛苦!

    可静静在此处眺望远方的这个人,就像对无时无刻不在烧灼己身的痛苦一无所觉般,反而在帽檐投落的阴影里,时隔数年终于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笑什么笑!这几年都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偏偏这时候笑了出来,你都要死了,难道很高兴吗!”

    有一个将他多年来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存在不知怎么大怒,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耳边不符形象地嘶嘶咆哮。

    蛇杖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一定无聊死也不跟名叫塔希尔的愚蠢人类签订契约。

    在这对人类而言并不算短的三年里,它亲眼见证了一个有智商、有情商、有计划的聪明人,面不改色将自己逼上谁也拽不回来的死路的全过程。

    蠢蛋大祭司自己把自己逼死不管蛇杖的事。

    但这也不影响蛇杖只是旁观,就能被他给气死。

    看看这家伙做了什么?

    ——他为了解除法老小鬼的诅咒,二话不说背叛了原来的信仰,当场遭到反噬的神罚,没立即横死算运气好。

    ——他完全不管自己本该清正的名声,以近乎冷酷的手段,把现在及未来对法老生出二心、有可能影响法老执政掌权的大臣全部弄下台。

    ——他的胆子到最后就越发大了,竟然直接干涉了本来必将降临的“神罚”!让埃及免受了一次伤筋动骨得无比惨重的灾难。

    前面两个就不说了,重点是后一个。

    那可是“神罚”啊!虽然前后都叫做神罚,但这跟他背叛信仰遭到的反噬程度根本不一样。

    涉及到了宗教与宗教,神与神之间的冲突,蛇杖忌讳犹深不愿多说,可对塔希尔此人的无言却是实打实的。

    它跟着他三年多,大致知道他是怎么来跟本该发生的“未来”做交易的了。

    不外乎就是等价替换。

    转换的契机在于“背叛”,因为他能看到的未来只与“背叛”相关。

    改变一个与背叛相关的“未来”,根据这个未来正常发生造成的影响大小,改变未来的代价就化作诅咒全部返还到他自己身上。

    从发现了这一真相的那一刻起,蛇杖就在对白皮鸡蛋说,这个人类,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胆大就算了,他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自己所做的一切被那法老小鬼知道,这到底求的是什么?

    别说什么都不求,它觉得他就是活腻了,想找死。

    ——虽然说完这句话它就被白皮鸡蛋踢飞了,但蛇杖还是坚定不移地这么认为,塔希尔就是在找死。

    在塔希尔因为神罚逐渐瞎了眼睛,只要接触到阳光就会被烧灼血肉的时候,蛇杖就说,看吧,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在塔希尔给摩西写完那封信,就立即开始整理收拾自己房间里的东西的时候,蛇杖就说,看吧,还不用等到油尽灯枯,他自己又在找死。

    这世界上最愚蠢的聪明人将唯独该知道这一切的法老瞒在鼓里,至始至终瞒得死死的,不让他发现半分端倪。

    就算有一天这个蠢货真的死了,法老小鬼赶过来寻找线索,也不能发现。

    因为在那之前,蠢货把所有能还原真相,亦或者略微、略微表露出他的某些心声的东西,全都找了出来,烧掉了。

    也许是错觉,那一日将无数事物燃烧殆尽的火焰,升腾得无比激烈。

    被烧掉的有他与法老二十多年来留下的所有信件,他誊抄下来多次描摹的某位法老的诗集,还有别的都与“拉美西斯”这个名字有关的东西……

    其中还有一样东西,因为材质特别烧不掉,在用别的手段破坏掉之前,被大祭司握在手中,停滞了好一会儿。

    他的眼睛的确早就看不见了,可用手指去细细摩挲那事物的轮廓,还是能够做到的。

    应该是……多少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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