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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政轻轻搂着他,心中千头万绪,他有好多话想说、又有好多话想问。他想道歉、想袒露、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梦。

    左边胸口的伤痛却在隐隐提醒着祝政,常歌对他,仍怀有恨。

    祝政将常歌整个框在怀中。常歌身上,已再也嗅不到挚爱的林间朝阳气息。他是祝政曾经的恣意少年郎。然而现在,常歌的后颈上,却只剩下建平的冬雪气息,凄苦冰冷。

    祝政心下难受,这一切苦楚的开端,皆是因为他。常歌的苦是为他、常歌的恨也是为他。曾经,是他不知如何同常歌相处,无知无觉中惹得常歌时而惶恐、时而欢欣。现在,则是他全力想护着常歌,却一直在阴差阳错之中,伤了常歌。

    他有愧。

    他愧对常歌长久以来为他出生入死、戎马生涯;他愧对常歌的“思归”、愧对常歌的一腔赤诚。

    祝政的左手滑至常歌右肩,抚了抚上次在建平巨箭留下的伤痕。比起建平巨箭、比起滇南蛊毒,他现下心口的些许刺伤,又算些什么。

    决绝的心思又一次占了上风。恨他算什么。

    恨他,他也要说。

    祝政拥着常歌的双臂,拥着这个他人看来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将军。他开口,心中却像陡然堵住了巨石,哽住了祝政想说的话语。

    这句未说出口的话生生扯痛了祝政的心,化作了两滴热泪,落在常歌的后颈,顺着他冰冷的后背滑落。

    他低了头,忍了忍自己翻腾的混乱思绪,终而鼓足勇气开口道:“……常歌。”

    祝政只是唤了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几欲又要情绪失控。他又快要抑制不住这十几年来的情绪。

    那是曾经的爱与痛、笑与泪、每次别离的不舍和每次凯旋的欢欣。是一道长大的依恋、是无能为力的愤恨、更是三年来的愧。

    他想吻常歌,想化开常歌心中的苦痛。

    然而祝政极力忍了忍,却再未这么做。

    他怕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又勾起常歌在滇南受过的伤。

    祝政心中激荡翻腾了许久,终而再次开口:

    “常歌……忘了周天子,让我陪着你。”

    不知是燧焰蛊毒激荡了他的血脉、还是这狂乱想法鼓噪了他的心。祝政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跃动,好似要冲破胸膛一般。

    他在,惴惴地等着常歌的答复。

    他怀着这份心情,只感觉心中翻腾、无比难捱,像是过了许久许久,又像是只过了片刻须臾。他等了又等,却依旧未听到任何回答。

    祝政低头,这才发现,常歌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已睡去了。他的眉间还凝着些苦楚,睫上还挂着些愤恨的泪。

    祝政维持着常歌枕着自己手臂的姿势,扶着他轻轻横在榻上。祝政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害怕惊醒怀中的飞鸟。

    他像曾经的自己做过的那般,笨拙地以自己暖着常歌、默默地埋首在常歌后颈,感受着他一点一点的回温。

    后帐中跃动的暖烛化开了冬日的雪。帐外,是漫天飞雪的夜、是寒风吹絮的雪。茫茫的白,覆满了大地,掩埋了过去的疮痍和伤痕。

    瑞雪之后,即将迎来鸣动的春。

    祝如歌打来的那盆热水置于主帐中,早已凉透。他站在风雪交加的主帐门口,生怕有任何人闯入。

    ******

    风雪交加。

    益州。锦官城。

    一黑衣兜帽之人冒着严寒来到了尚书仆射蒋达平府邸,一直到主人书斋内间方才拉下兜帽。

    吴国丞相长史姜怀仁轻轻地拍着兜帽上的雪花,冷的直跺脚。

    蒋达平将火炉朝他那边推了推,寒暄道:“这么冷的天,长史还亲自跑一趟,着实不易。”

    姜怀仁伸手享受着炭火的温度,这才感觉从彻骨寒天中回了神,他轻叹一口气:“生来便是跑腿的命,不该我跑该谁跑呢。”

    蒋达平笑道:“长史说笑。您是跑腿的命,那我们可算什么呢。”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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