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一缕柔和的阳光射入群山万壑中,迅疾地驱赶着无尽的黑暗,无数压抑、可怕的声音瞬间归于平静,只留下轻撼大地的细雨声。

    “轰!”

    蓦地,于未散尽的黑暗中传出阵阵震动山河的巨响,片刻后一道大山般的骇人黑影缓缓踏出深谷,竟然是只全身上下被鲜血染红的巨大白猿,约莫百丈,直立行走在泥泞的山脉间,身躯可比肩山岳。

    “怪哉,我竟然能听到婴儿的泣声,难不成此时的十万大山还有人族敢来?”

    驻足在白猿右肩上的金袍老者眼中闪过一道炙热火焰,喃喃自语,横躺于身旁的秃头大汉却是抬眼仰望天空,一道巨大的黑影顿时一闪而过。

    “二哥,你在天上看地远就帮我和大哥、四妹带路吧。”

    “唳!”

    一道刺破耳膜般的叫声从空中传来,下一刻白猿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消失在原处,数息后随着天空中的黑影落在一条没有边际、尽头的大江旁,江面上顿时浮现出道道荡漾开来的波纹。

    一株通体焦黑的枯木横倒在江边,除却整截主干其余部分竟然焕发出淡淡生机,重新长出了数根翠绿色的枝条,互相缠绕在一起形成笼状,将一朵三尺宽的奇异白莲包裹住。

    “天寒妖莲!”

    金袍老者轻呼一声纵身跃到近前,双目射出宛若实质的金光仔细凝视着眼前这朵白莲,好一会才缓缓闭上眼睛叹声道:“竟然真是传说中万年才能出世一次的天寒妖莲,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十万大山中……”

    不等其继续说下去一道嗫嚅声陡然从白莲中传出,在金袍老者的注视下白莲缓缓绽放开,一名唇红齿白的男婴出现在眼前,两只月牙般的眼睛懵懂地望向金袍老者,似乎有些怕生而缓缓蜷缩起身子。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族吧?”

    不知用何办法去掉身上血痕的白猿瞪大眼睛地看着白莲中的婴儿,以它的见识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更让自己窃喜的是比起身旁那几个“人模人样”的家伙,眼前这婴儿竟然对它颇为亲近,月牙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我也不知这是为何,不过这名婴儿的确是人族无疑,在他体内我并未感觉到其余几族的血脉,除此之外就是先天之气不足,若非有天寒妖莲所护怕是活不到明天的这个时候。”

    金袍老者沉吟良久忽地仰天长啸一声,声似凤鸣,响彻云端,仅仅不到一瞬江面上便毫无征兆地显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从中跃出一条百丈长的金色蛟龙,熠熠生辉,落在近前化作一名威严中年男子,锐利的目光投在枯树上的白莲,不等几人开口便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三弟也不清楚,那便先将天寒妖莲收起日后带回妖域化妖,至于这名人族婴儿看样子是有人故意用天寒妖莲为其续命,若是我们取走天寒妖莲反倒弃之于不顾未免太过不仁。”

    闻言,所有人眉头齐齐一皱,最先赶到这里的黑袍男子走上前沉声道:“以我之见将其托付给人族中的显赫世家,也算是还了天寒妖莲的人情,想必凭借我等所托他这一生定能享尽荣华富贵,说不定在俗世中还能有一番成就。”

    话音刚落,不等其余几人开口白猿忽地走上前将白莲中的婴儿捧在手心放在胸前最柔软的毛发中,这才抬起头来不容置疑地说道:“老娘才不管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小家伙我来养大,他可是一直在对我笑,说不定今日相遇便是命中注定。”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被白猿似要择人而噬的目光瞪了一眼后便生生止住了开口的冲动,生怕真的得罪了眼前这位,没看到这家伙已经连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称呼都改了吗?

    “咳咳……”

    一道低咳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众人的注视下秃头大汉突然径直走上前仰首看向白猿,苦口婆心地说道:“四妹,你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只母猴子了吗……”

    ……

    十四年后,焦土山下,一名赤裸上身的清秀少年不知疲倦般地用渺小的身子撞击眼前这座百丈高的大山一角,虽是少年却有着同龄人难以比拟的健壮,依稀可见身上狰狞而起的青筋以及数不清的伤痕。

    少年名为江烟雨,正是十四年前被从溟江江边捡来的婴儿,关于自己的名字村子里的几人是这么告诉他的,捡到自己的那一天下着烟雾般的细雨,加上是在江边,故而以江为姓,以烟雨为名。

    正是如此所以少年自幼便知道自己无父无母,对此虽有几分介怀却也不甚在意,毕竟村子里的几人一直对他很好,为了让自己长个子甚至每天让他用身子去撞大山直到皮破血流。

    “不知道今天猿姑姑又要做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吃,真希望味道能好一些。”

    江烟雨喃喃自语道,忽地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别分心,要将全身气力凝聚到一处,这样即便是你这样的病秧子也有憾山之力!”

    话音刚落江烟雨便“轰”地一声整个人嵌入山壁中再也动弹不得,回过神来眼前仿佛多出了无数星辰,摇了摇头立即高呼道:“鹏爷爷,救我,我出不来了。”

    黑袍男子于山顶上一跃而下走到近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连自己出手的力度都不能控制自如,早知如此那时候何必把你捡回来,直接送去喂那些蛮兽岂不是省了很多功夫!”

    闻言,江烟雨不怒反笑,求饶道:“鹏爷爷,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分心了,你就把我救出来吧。”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量!”

    一道黑光打出,面前的石壁顿时四分五裂起来,江烟雨这才从中走出,活动筋骨的同时却是发现不知何时黑袍男子已然消失不见,对此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

    走下山时在山脚下遇见了一名看起来颇为柔弱的年轻女子,后者立即走上前拉着江烟雨上下打量,直到确认并没有受多大伤后这才轻声道:“跟我回村子吧,我今天抓了不少银翅兽、三足蛇,一定能让你大补一顿!”

    听到这两种蛮兽名字的江烟雨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苦笑着脸说道:“猿姑姑,那个真能拿来填肚子吗,会不会和上次的毒蝎子一样上吐下泻?”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喝了一口对方做的汤就接连三天三夜没闭上眼,无论是上边还是下边都是只能出不能进,身体几乎也被掏空。

    猿姑姑立即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上次是个意外,谁知道石老怪抓来的竟然是金毒蝎,这次一定不会出问题,相信姑姑我。”

    “好吧。”

    江烟雨脸上的苦色依旧不减心里打着鼓,却也只得和猿姑姑一同离开,临近傍晚时十万大山一座荒僻的山谷中,一个人高的大缸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其余几人的目光多少带有几分同情。

    “少年,进去吧,这是你猿姑姑的一番好意,总不能让她白忙活一场吧。”

    一旁的秃头大汉挤眉弄眼地看着江烟雨,言语之中不无幸灾乐祸之意,后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只得赤裸上身走进其中。

    见江烟雨的身影没入缸中只剩下一个脑袋,五人互视一眼分别划破掌心将一滴血液融入至汤水中,黑袍男子更是低喝道:“喝一口!”

    说来也怪,仅仅只是喝了一口眼前这些颜色浑浊的汤水江烟雨便感觉不到腹中有丝毫饥饿感,不仅如此全身上下都舒服至极,像是沐浴云端与日同齐。

    片刻后江烟雨从缸中走出,全身上下光滑无比,若是不细看就连白天用身体撞大山的伤痕都看不到,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精神。

    “凤爷爷、鹏爷爷、蛟爷爷、猿姑姑、石老怪,我现在还需要喝先天灵血吗?”

    五人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金袍男子忽地开口道:“凭借你现在的体质虽然已经不需要再喝先天灵血,但这么做对你有利无弊,至于到底如何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江烟雨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说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喝先天灵血了,这样凤爷爷你们就不用每次都割伤自己。”

    每一次看凤爷爷几人划破手掌他心中都有一抹愧疚,若不是自己自幼身体孱弱的话也不至于让村子里的几人这么辛苦。

    眼下终于恢复了先天之气自然没有道理再让对方以这种自残的方式帮助自己,倒不如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既然烟雨都这么说了,那么从明日起我们就不再准备先天灵血,只不过该有的还是必须有的。”

    金袍老者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大缸中,江烟雨顿时头皮一凉感觉自己的心思被对方轻易看穿,却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听说你今天分心时撞进了山里面,最后还是二哥出手才得以出来,是真的吗?”

    秃头大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烟雨问道,后者不禁心中腹诽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所以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忽地发现并没有人出声笑话自己。

    “尚未修炼便可以用蛮力撞碎大山,就算是高阶蛮兽的后代怕是也做不到这一点。”

    威严男子缓缓开口,目光在江烟雨身上扫过忽地笑道:“做地不错,凭借你现在的实力可以不用怕十万大山中那些一般的蛮兽了,不过遇到了看起来不好惹的还是逃命要紧。”

    江烟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十万大山生活了十四年他自然知晓那些蛮兽的厉害,有时候无意间靠近了都能被对方的咆哮声震地头昏脑涨,哪里还有招惹的胆量。

    迟疑了片刻江烟雨还是忍不住说道:“既然我现在已经不再缺失先天之气,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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