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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离开清阳观七八日的女修回到了姑射山,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黏土。

    堂前,那女观主听完了她的话,久久都没说话。

    陶泽一直在等那姑射山举办宴会,却迟迟都没有等到消息,他和那小女修聊得不错,那女修同他道:“姑射山禁声乐。”

    陶泽听得一愣,“那你们的春戏是怎么回事?”

    小女修却没再说话了,她望着这个给她讲了许多日故事的少年药师,忽然岔开了话题道,“你有心上人啊?”

    陶泽闻声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小女修,似乎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小女修笑了起来,道:“算了,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你讲来讲去就这么几个故事,我听也听腻了,你早点回去吧。”

    陶泽看着她,十四五岁的小道姑挥了下雪色的拂尘,穿着一身洁白的道服往回走,临进大殿前,那小道姑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再没回头,进去了。

    蝉鸣在梢,清风徐徐地吹着。

    陶泽愣在原地,第一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

    春戏的前一晚。

    那女观主忽然派人来请孟长青,孟长青去了,一进入屋子,那女修奉了一盏茶,说是让他稍等片刻。孟长青思索片刻,坐下了,那茶他没敢喝。

    陶泽是夜半醒来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去找孟长青,结果发现孟长青不在屋子里,他顺道去了趟吴聆那儿,也没瞧见吴聆,他有些纳闷,大晚上的一个个都跑哪里去了?

    他在院子里站了半晌,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清阳观大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夜那大殿的烛火似乎分外明亮。他莫名记起前两日那小道姑挥着拂尘步入大殿的场景,鬼使神差的,他朝那大殿走了过去。

    大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灯烛安静燃烧着,陶泽看了眼那些灯烛,想到这每一盏灯中都有一个魂魄,一时心底也发怵。

    他在殿中逛了逛,四下地瞎转,今夜这殿中,不知为何连个守夜的女修都没有。

    另一侧,春戏台。

    吴聆与那女观主一起坐在那台子下。

    戏台子搭得不高,一共分为九块,正中央的台子上有一幕白布,背后影影绰绰地有许多人影,一眼看去像是魂魄似的。

    女观主低声道:“深更半夜请道友过来,冒昧了。”

    “前辈客气了。”

    女观主望着那台上的戏,道:“长白宗是当世大宗,门中弟子谈吐不俗,这两日见到你,才知道此话非虚。”

    吴聆没说话,他从到这儿起,就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却仍是坐下了。有女修在烹茶,茶水嘟嘟地冒着水气。

    那女观主道:“这出戏是我前两日听的,觉得有趣,便教人排了出来。”那白幕一点点拉开,她低声道:“这故事讲得是个小沙弥,他从珈平来,珈平多佛寺,错落于山间,颇为壮观。”说着她看了眼吴聆。

    吴聆原本仔细地听着,闻声一顿,再一瞧,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那女观主继续道:“那小沙弥讲了一个他师父的故事。珈平山下多魔物,常有道门修士来往其间,佛门与道宗在此地和平相处,一日,有一个少年修士路过此地,杀了魔物与邪修后,不知道为何,又杀了许多人,山下尸横遍野。那小沙弥的师父正好路过,便引那少年修士入寺,想要渡他,那少年修士却始终不开口,沙弥说,那少年修士仿佛一尊佛似的静坐在那灯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像是佛陀入世来。没有人知道这少年修士为何要杀人,他瞧上去真的不像是能杀人的。”

    吴聆没有开口说话了,看着那台上的戏,说是戏,也不知道是何幻术,光怪陆离,一幕幕的,像是人生。

    “那少年修士在那山寺中坐了半月,始终不言不语,不吃也不喝,好似连生死都忘记了,那住持同他说了许多的话,终于,半个月后,那少年修士开口了。他给众人讲述了一个故事。他讲述完后,众人久久无言,那住持没能够渡他,那少年修士屠了寺院,火光中,他一人坐在血泊中翻着佛经,小沙弥死里逃生,摔下了河,失去了记忆。”

    吴聆喝了一口茶,面无波澜。

    女观主道:“你可知道那少年修士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见吴聆不说话,女观主道:“我听了也觉得颇为有趣。那少年小时候被邪修捉去,他父亲本来可以救他,却因为自己的大义,先救了师弟的儿子,最终致使他落入邪修之手。邪修怨恨他是正道质子,不停地折磨他,见他资质好,逼他修习菩萨宗的邪术,将他炼为受人操纵的魔物,最终,三月后,他走火入魔,发狂之下一一虐杀了所有的人,他想离开,却走不脱邪修设下的桎梏,于是他夺取死去邪修的修为与魂魄开始疯狂地修炼。

    很久之后,他的父母误打误撞地才找见他,他父母以为他死了,看见他正坐在血泊中在吸食邪修的魂魄,惊骇不已,那时他看上去已经同魔物无异,几乎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七情六欲,用错误的法子吸食了太多的魂魄与邪魔修为,魔障已深,没有救了,他的父母选择在他彻底变为魔物之前杀了他。他一直都呆愣着没有反抗,坐在降魔阵中打量着面前的人,在魂飞魄散的前一刻,他破阵而出,当场用邪术杀了所有人,夺了他们的修为与魂魄。”

    吴聆原本只是听着,忽然打断她,问了一句,“我两位师弟人在何处?”

    “此事与他们无关,我已经命人将二人请去歇息。”

    吴聆继续喝茶。

    那台子上的戏还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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