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飞扬的?”许观尘的脸色,比雪白雪白的小兔子还白,“这些……全都要画啊?”

    飞扬认真点头。

    许观尘咬咬牙:“行,哥哥给你画。”

    散落满地的兔子灯,许观尘执着毛笔,兔子神仙似的,坐在一堆兔子中间。

    画完一个,飞扬就再递给他一个。

    兔子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小成公公蹑手蹑脚地走进兔子堆里,在兔子神仙身边放上热茶:“小公爷慢慢画吧,隔壁屋子还有。”

    许观尘手一抖,在兔子脸上画了一撇红胡子:“谁、给他买的这么多?”

    小成公公看了眼正高谈阔论的裴舅舅与钟遥。

    这两个将军,疼孩子。

    许观尘蘸了蘸朱砂:“行吧,我画。”

    这时裴舅舅与钟遥正讲起雁北的布防,近些年来与西陵的战事,说到激动之时,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炉火映着,颇有几分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知己模样。

    萧贽也同他们一起坐着,却不怎么说话,微垂着眸,袖中藏着许观尘送他的念珠,一个一个地拨弄着。

    小成公公抬手添茶,将炉子边险些烤焦的栗子取下来。

    烟火味儿与人情味儿,忽然之间,许观尘很想去青州找师父,他要还俗!现在就还!彻彻底底的还!

    飞扬凑过来看他手里的兔子,怒道:“斗鸡眼儿!”

    “啊?”许观尘低头去看,手里这只兔子,两只红眼睛对上了。

    许观尘捏住飞扬的脸,拿起笔:“飞扬闭眼,哥哥给你画花花。”

    画花儿的时候,许观尘悄悄地把斗鸡眼的兔子灯丢给小成公公,小成公公藏在衣袖里,拿出去了。

    兔子杀手许观尘。

    许观尘点坏了好几只兔子的眼睛,走路时一个不防,踩坏了一个。终于画完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往后一仰身子,又压坏一个。

    被飞扬闹得没法子,许观尘瘪了瘪嘴,趴在地上装死,还穿着白颜色的道袍,伸出两根手指,比在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许观尘假装自己是一只兔子,还是死兔子,“这样行吗?”

    “兔子”无奈地往边上一倒,又压坏一个真兔子。

    飞扬捧起坏了的灯笼,泪眼朦胧。许观尘实在是没办法了,道:“你不如把哥哥也挂起来。”

    他这话说得大声,前边的萧贽、裴将军与钟遥一起回头,没一个人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捂脸憋笑,很是辛苦。

    飞扬“哼”一声,抱起兔子灯就出去了。

    扮兔子扮得很辛苦的许观尘一抬头,见飞扬出去,也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袍,走到萧贽他们之间坐下,同他们说话。

    炉火融融,斟饮两杯水酒。

    许观尘不喝酒,他一过来,小成公公就倒了热茶。瓷的杯子,混在银器当中。

    方才正说到与雁北交界的西陵,两国常年交战,裴舅舅与钟遥都是在雁北待过许久的人物,所以说起这些事情来,格外默契。

    “西陵有训练武傀儡的习惯。武傀儡失了心智,个个儿武艺高强,以一当十。在战场上,只懂得执行命令,连疼痛也不晓得。”裴舅舅叹一声,“这些年交战,在武傀儡上,咱们吃了不少亏啊。”

    “这些事情……我父亲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钟遥摇摇头,环顾四周,见飞扬不在,便低声道,“飞扬原本就是武傀儡。那一场小战,交战的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他原本要咬舌自尽,被观尘救下来。小狼崽子似的,咬不了舌头,就咬人,把人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钟遥看了一眼许观尘,许观尘便垂眸。

    “后来治了很久,一点一点教他说话认人,慢慢地才懂事儿。”钟遥又道,“练武傀儡的法子太阴损,就不是能用来训练人的法子。”

    裴舅舅点点头,若有所思:“这般。”

    气氛有些凝重,钟遥便笑道:“咱们飞扬从前,好几回忘不了武傀儡的本性,大半夜的,提着匕首摸进观尘房里,站在床边看他。吓得观尘不敢动,也不敢喊,抱着被子,同他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个晚上。”

    “他二人就这样,从三月一直闹到了八月。雁北八月就下雪,有一日晚上,飞扬又拿着匕首过去,我没在意。第二日,我没听见观尘房里有动静,心道惨了,这下观尘肯定叫他给宰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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