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勉穿着新换的白绫缎寝衣钻进暖被,干净清爽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熨帖至极。

    宝年掰了一块儿月麟香的香饼扔进一旁的三足鎏金香炉里,又回身把叶勉床上的罗账放了下来。

    “四少爷快歇息吧,明儿还得早起上学呢。”

    “今儿轮你值夜?”

    “嗯,少爷夜里要是要茶就唤我。”

    “好,小心东次间儿有鬼。”

    宝年翻了个白眼儿:“奴婢又不是宝荷,四少爷可省省早些睡吧,”说完淡定地端着青铜烛台去了东次间儿。

    “没劲,”叶勉翻了个身撇嘴道:“还是宝荷值夜好玩儿。”

    第二天一早,宝丰院自又是一番叫起儿与赖床的大戏重演,马车都到了国子学门口,叶勉才不情不愿地把眼睛睁开。

    刚进集贤门就看到披着一身玄色貂毛大氅的李兆走在前头,叶勉看背影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家伙因为家里基因好,身量比他们长得高壮些,走路也大步流星的,很有几分气派。

    叶勉摆好箭步,助跑冲了上去,从后面嗖的一下跳到人背上,把没有防备的李兆撞了个踉跄差点狗吃屎。

    叶勉跳了下来在一边弯腰哈哈大笑。

    “好你个叶四!”

    反应过来的李兆几步跨过来,手臂一伸锁住叶勉的脖子往下压,叶勉拼蛮力拼不过他,被锁住之后只能仰着脖子一边笑一边求饶,嘴边呵出一团团雾花。

    李兆另一只手虚握着拳,对着他腰眼儿怼了他好几下才作罢。

    两兄弟闹腾完亲亲热热地一起往启瑞院走,李兆问他:“昨儿个启南院的事,你听说没有?”

    “启南院怎得了?”

    “怎得?他们真就把师兄们坤瑞院的院子给占了!”

    “什么?”叶勉张嘴诧异道:“你这听谁说的?”不可能吧。

    “我三哥昨晚和我说的,千真万确,”李兆两拳相击,咬牙切齿道:“那帮孙子!找死!”

    李兆的三哥是国子学的坤字生,他的话必错不了了。

    叶勉咧嘴笑了笑,这下可有意思了。

    这共设有两处,一处自然是在叶勉所在的京城,另外一处则在金陵。

    金陵的国子学比京城的晚了三十几个年头才建成,学生数量也不及京城的多,只为了那些个外放在南边做官的子女而设,不收平民之子。

    北边比南边正统,南边却比北边富庶,两边谁也不服谁。

    只是论起文章,江南才子确是比这边好上一些,特别是近些年,连续两次的科考状元都出自金陵,矛盾彻底白热化。

    学里这么个情况,自然会对朝堂有些影响,这南北的师承不一样,学子们入了庙堂也自然而然的跟随自己的老师和师兄们抱团儿。

    两派中你在暗里给我穿穿小鞋,我在背后给你捅捅刀子的事没少出,让当今圣上十分头痛,早朝当庭训斥过,暗地里也安抚过,可惜都没什么卵用。

    最后不知是哪个给皇帝出了个主意,说这事儿得从根儿上解决要循序渐进,于是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国子学,有了个南北学子互换“学术交流”这么件事情。

    去年,在圣旨的“逼迫”下,京城和金陵的国子学各派了二十个学生到另一边“游学”读书,旨在互相学习,互通有无,顺便为后面大规模的“学术交流互换”做个先锋试运行......

    于是去年秋天叶勉在入学的时候,国子学新有了个启南院,便是来自金陵的这二十位小公子了。

    南北方水土和生活习惯本就不同,这二十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又是第一次离开家,生活的不惯再加上精神紧张导致他们接连病倒,个个都比在金陵瘦了一圈儿,时刻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南边儿父母们急了,一个个写折子去皇帝那“投诉”,吓得国子学的大祭酒恨不得把这启南院给供起来。

    于是京城国子学的学子们不爽了,都是一样的学生,凭甚他们启南院的侍童比我们多?他们怎么可以有自己的厨子?他们在冬日里怎么就可以不用学骑射?

    这一年的启字生不仅没有如皇帝的意互相交好,倒先结了梁子,这也是为何李兆一提启南院就咬牙切齿的原因了。

    叶勉和李兆进了启瑞院的学屋,屋子里也在议论启南院抢院子的事。

    “启南院现在也太嚣张,连坤字生师兄的院子都敢抢!”

    “大祭酒一心偏着他们,他们什么不敢?”

    “坤瑞院的院子是我最喜欢的,春赏海棠夏看荷,秋游未湖冬去雪,”一人唉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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