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见得此景,不掩讶异,“竟然……”

    “世间之物果然玄妙。”

    徐福收着自己的广袖,露出的手中拿着一枚黑化的银针走来,道,“此人对丹药之术也有些了解。”

    “尸体耳中之物名为,元水。此物乃是竹筒中灌入辰砂,煅烧而得。元水若不经炼制,有毒,但其有一种特殊功效,可以保持**容颜经年不腐。这正是公输先生的尸体面目如生之因。元水与银相遇,一遇人气,就会变成黑色。”

    他看着那支结了一针黑块的银针,意味深长。

    此间种种,联系起来,岂非就是为毁誉扶苏,毁誉嬴政?扶苏咬牙道,“好歹毒的计策!如此不遗余力中伤父皇!”

    姜晨闻言,依旧毫无表示。元水,即水银,的确有些防腐之效。古帝王人殉之时,常常会给陪葬品脑中灌入水银,在尸体上开洞,全身抹遍水银粉,以求尸体容貌依旧。

    此时丹药之流,常常以水银,铅粉为主原料以求长生,却有些无理。以药理而言,石料金属轻微入药的确有效,但过而不及,若以此为主,恐怕就是毒药了。

    元水一向为王室掌控,随帝王躯体入墓,或是用之药石。若非熟悉,绝无法拿到,这可不像是徐福口中一语带过的有些了解那么简单。

    徐福。

    姜晨站直了,“所以,是谁?”

    明明没有提及名字,但徐福就是知道,此话是对他所说。

    徐福老老实实答道,“卢生。”

    “卢生?”众人重复了一遍。

    姜晨微微垂眸。卢生,众说纷纭中,是嬴政焚书坑儒一事的始作俑者。

    至于胡亥的记忆里,此人是孔鲋辖下一位博士,精于儒学,甚至比孔家还要迂腐死板。平素他此人中庸平淡,就像是孔鲋那般,对于郡县制抵触至极,对于秦法的严苛,也颇有不满。看起来的的确确便是一位儒家教化下的大书生。别的可疑之处,倒没了。

    扶苏通晓儒家之义,也曾见过卢生几面。

    两人为数不多的几句言语,相互之间都是儒家经义。扶苏从未想过,如此之人,也会有问题。

    他微微皱眉,“徐先生,扶苏曾与卢生相谈几次,此人忠厚,不似奸险之人。”

    相较于卢生,他倒是对徐福的可信性有些不确定。

    听着这类似于质疑的话,徐福有些恼怒,“今日既然挑明,贫道也不怕几位笑话。卢生与贫道,本师出一门。卢生中途归家,之后失踪,师父令我出山寻找。贫道占卜多次,此子身在西方,便一路西来。之后巧遇皇帝陛下,才应邀入宫而来。几年前在国学见到卢生,贫道有意查看这个师弟弃门远逃意欲何为,才一直隐匿咸阳……今日一看,无非与陛下旧仇。我徐福一片赤诚之心对于陛下,对于公子,不成想竟受此质疑!简直痛煞我也!”

    扶苏被他一通抢白,一时无言以对。

    姜晨冷眼道,“究竟赤诚之心,亦或别有所图,阁下心中自知。言行一致……”

    徐福脸色难看,“少公子此言何意?贫道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姜晨唇角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意。“哦。”

    明明是回应,反而令被回应之人,更觉得尴尬。

    说是信任,却比不信还让人难堪。

    扶苏换了话题,以免继续争吵致人尴尬,“卢生现在何处?”

    蒙毅思忖了一会,“依着时间,大约在国学之中,跟随孔少傅修订儒家五经。”又问,“是否要将此人抓来审问?”

    “……不必。”扶苏看了看徐福,停顿了下,“暂时不必。”

    他四周环顾,看到姜晨,“胡亥,回宫了。”

    姜晨放下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退了两步,站在一边。

    扶苏走近了,看到昨日面容已成白布下的尸体,忍不住轻轻叹息,对着身侧侍卫吩咐道,“拉到城外,安葬了吧。”

    人已逝去……过往,又能如何。

    即便公输附曾想要光复鲁国社稷,因此而伤害秦国,但是如今,他毕竟已经死了。

    人死之后,他的光辉他的错误,都将消散。

    与死者,生人还能如何计较呢。

    秦宫皇子,十二岁之后,即可跟随外师处实事,而不必再仅仅拘于西苑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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