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便罢,如今看到扶苏,姜晨略有一怔,不曾料到会在六国商社附近遇到,反应极快地拱手算作一礼,“兄长。”

    “你一个人出宫的?”将闾都未曾跟随?竟也没有内侍?

    前些日子才遇到刺客,今日就敢独自出宫。不过面对着他那双一向不笑也带笑的眼睛,扶苏忽而浅浅一笑。有什么事情,是这个弟弟干不出来的吗?

    他看起来规矩守礼,其实本性可是相当自傲。他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天分又高,无论书法或是习武,都应付自如。即是赵高也从来挑不出错处。十二年来,生于盛世养在深宫的胡亥,根本就没有任何受挫的经历。他心性傲然,又有些天真,对于秦与六国的恩怨体会并不深刻。遇刺对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五年前就郡县制分封制的论辩,他才七岁,就敢当堂说出,愿一世为秦之良臣,不做诸侯乱国之语。如今他又长五岁,必然又勇慧良多。这个排行十八的弟弟他做出什么事,扶苏都觉得自己不该意外。

    姜晨答,“是。”

    蒙毅此刻难免升起了与扶苏一样的想法。好胆气!

    又想,究竟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不知者无畏。

    姜晨往蒙毅身边走了两步,确认了他身上沾染的腐尸气味,又退了两步,一言不发。

    隐约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的蒙毅,“……”

    “长公子!长公子!”几人相谈之间,长阳街跑过来一个浑身玄甲的男子,那正是扶苏留于凶杀现场的侍卫之一。

    扶苏:“何事?”

    “公子,徐先生有话要说。”

    “徐……先生?”乍闻此姓,扶苏还未意识到是哪位徐先生,遍历朝堂,也少有出名的徐姓之人。良久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些许忧色。扶苏待人一向温和,鲜少会有这种类似于不喜的不礼之色。

    徐先生。姓徐名福。他长期为帝王炼丹制药,信奉阴阳之学,玄理妙法。

    在秦国,丹药之流向来被认作邪门歪道。尤是太曾祖父秦昭襄王,□□父秦孝文王痴迷长生之术,反而致使身体耗损过度,早早辞世。自此,秦王无一不禁丹术。

    赵高几年前将这个道士请进宫中,为父皇炼丹时,扶苏就有些担忧。只是后来见此人的药对父皇的失眠症的确有用,才将心底的不安压下了。

    徐福一向留在父皇为他专门建造的丹房中,轻易不会出门。如今来此,不知又有何话可说。

    来人意外的年轻,据说他已近五十多岁了。可看起来只与扶苏一般大小,面容清秀,一身宽大灰色的袍子遮住了身形,腰间挂着和紫金葫芦,上书一个丹字,倒真有几分钟仙风道骨的模样。

    “长公子。”

    扶苏纵然不太喜欢丹师,却还是秉承着尊重才能的想法,礼节性的拱手一拜,“徐先生。”

    徐福露出一个笑容,“长公子遇到了难题。”

    世上事务纷杂,凡是活在世上,就免不了疑难,凡是活在世上,又如何能避免难题了。人活着,就是为了解决自身有关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的,无论是难是易,都要处理。

    扶苏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对徐福看起来有些未卜先知的神秘的话,也只是点头算作承认,“人行于世,又岂会一帆风顺呢。”

    “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安然自若。”徐福说,“门人与自己分道扬镳,才不过一日还未离开咸阳就身死,公子莫非不知,世人将如何看待此事。”

    扶苏轻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扶苏并不觉得,区区一次表象之见,不知对错,不知真假,就能人云亦云的用来断定人的品性。否则,岂非太过肤浅?”

    徐福忍不住笑了。“公子果然不愧纯善之名。”他劝诫,“只是这种善意,也许会成为伤人的利剑。”伤他人还好,只怕最后伤己。

    扶苏:“先生好意,扶苏心领。”心领倒是心领,只是显然没有听进去。徐福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姜晨,眸光变幻,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胡亥、胡亥。亡秦者胡,终究天意。

    即使他直言,可依着始皇帝陛下对幼子的疼爱,胡亥还未处置,他这个丹师,恐怕就要先被五马分尸了。

    他思虑毕,抬眼却对上一双笑意温然的眸子。它们看起来如此天真,但是,徐福却是打心底里寒意深深。

    那简直,比面对帝王嬴政时,还让人觉得可怕。

    仿佛是瞬间,就暴露了所有的心思。人性就在那双好看的眼中,□□裸的亮开。

    而且他感觉到,接近长生的丹师一职,哪怕对始皇帝都很有吸引力,在这胡亥眼中,却也一文不值。

    姜晨淡淡移开了眼睛。那一瞬间的犀利目光,仿佛只是徐福的错觉。

    他看起来还是像从前一样,一样的天真无邪,与旧日少年并无区别。

    “先生?徐先生!!”扶苏唤了他两声,徐福才回过神来,不自然的避了避姜晨。

    活了多少年了,头一次在一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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