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死了一了百了,姜晨还不得不将这些烂摊子齐齐收拾了。

    黄药师吹着玉箫,夹杂着内劲,却全然对于欧阳克无用。纵有大浪翻涌,纵有飘蓬飞絮,都不能打扰到他。

    黄药师一时称奇,姜晨听他吹奏,缓缓敲了敲桌子,神色清明,没有半分失智模样。

    黄药师将内力容于箫声而传达出来,曲子还是那摄人心魄的曲,但是姜晨别的不说,能活到现在,心智坚定,并非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他听了一会,面无表情打开折扇,毫不犹豫咯吱在桌上茶盘上划拉了一声。

    这倒是简单粗暴。

    要知习乐之人耳聪,这令人头发发麻的咯吱咯吱声传出来,全然破坏了箫声的清越之感,黄药师的箫声顿了一顿,放下玉箫时脸色都青了。看着姜晨神情颇为不敢置信,“……小子你还是学音之人么!”

    用铁扇划瓷器,这种声音……

    黄药师铁青着脸,但是他话已经放在前头了,如今姜晨阻断了他的箫声,他总不好继续再与这小辈计较,哼了一声。

    姜晨捧起卷轴,“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黄药师冷道,“……我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你好自为之。”他其实对欧阳克颇有好感,尤其在郭靖的木头脑袋的对比下。如今见这小辈面对自己,顶着杀气面不改色,虽以铁扇划桌来强行打断箫声这方式太不符常理了些,但是黄药师本就是个不循礼法之人,此时虽觉得耳朵受了摧残,但是对这人的冷静也升起来几分欣赏。看着欧阳克的腿已然伤残,而他又比欧阳克功力深厚,扬言杀了他,明明是生死之局,可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这个人坐在轮椅上也能泰然自若冷静处理,心中欣赏之情渐起,也不再念着非要杀了他了。

    他拿了卷轴,掠身出了门。

    姜晨空了的手在空中顿了会,然后揉了揉眉心。脑海昏昏沉沉的,走到盥洗盆前漱口,鲜红的血落在瓷盂中,嘴里一时消散不去的铁锈气让他胃里有些难受。

    他撩起来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昏沉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些。对着盆中倒影,看了一会,良久,恍然叹了口气。走出门去解开了白风几人的穴位。

    两人定好,鲁平在此等候着欧阳锋的消息,他要以尽快的速度告诉姜晨。

    终于启程前往燕京。

    如果杨康与郭靖打起来……大约就没人针对欧阳锋一事了……

    姜晨想着。

    近来姜晨心里其实有一些不妙的预感,但是感觉一事,总太过虚无缥缈,他也不能确定。

    有时候,世界总是会给人一种平安和乐的错觉,可是,毕竟,不会全然的平安和乐。

    倘若不是姜晨,倘若他没有经历过惨烈的曾经,倘若随意换另一个全无防备的人,成为这时候的欧阳克。

    他又能如何?最终的结局,就在于是走上原本的道路?还是死在黄蓉手里,或者死在白驼山庄来的刺杀之中?还是今日,死在黄药师手中?

    在欧阳克没死之前,欧阳锋心中最重要的,应该是天下第一。只有他死了,欧阳锋才能懂得欧阳克这唯一的亲人的重要性。在此之前,欧阳锋绝不会寸步不离的保护欧阳克,哪怕欧阳克腿断了,他还要追求他的九阴真经。

    这就是原来欧阳克之所以死在杨康手中的原因。

    可是,这就像一个悖逆命题,无论当时的欧阳克死不死,都最终会死。

    姜晨有许多常人不该有的记忆,也有比常人经历更多痛苦的耐受力,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死。

    一个人的心,可以经历多少痛苦可以容忍多少背叛又可以承载多少不公?

    在一生中。

    你若以此问姜晨,他也不会知道。

    因为他没有死。

    所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时间来计算这些。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令人脆弱的东西,就已经被他抛弃。

    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就只能被动的选择死亡。

    这是他与欧阳锋立场完全相同的观点,强者才有生存的权力,

    对于姜晨犹是如此。

    无论在哪里,凡是他稍微弱势一点,那就将成为所谓天下正道将群起而围攻之人,那些天之骄子们脚下的踏脚石。

    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是,他到底是为了强大而活着,还是为了活下去而强大?

    他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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